“朕还没有病入膏肓!”他被火气窜得在殿中来回踱步,指着跪在几步外的儿子又骂,“你结党营私,你当朕不知道吗!”
“朕不曾责你,是念在你几年来也算勤勉,办差亦算尽心尽力!”
“朕体谅你年轻气盛急于建功!”
“可你当你做的那些有失体统的事情,朕当真不知吗!”
“孙家是怎么回事!钦天监观出的天象是怎么回事!”
“东宫的闹鬼之说是谁在推波助澜!”
“年初时朝臣们又为何指摘太子失职,你当朕不清楚吗!”
皇帝气得面色涨红,睦亲王连连叩首,却不敢说话。
皇后身为睦亲王的母亲早已面无血色,跪坐在地,浑身发软。
“如今你还敢说要为朕分忧、要为兄弟们做表率的话。你究竟是何意,你当朕听不出来?朕还没有老糊涂!”
睦亲王战栗如筛,听到此处,终于鼓起勇气为自己辩了一句:“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实在没有那个意思……”
“你没有那个意思。”皇帝生硬冷笑,“你大哥是长子,你二哥是太子,轮得着你来说为兄弟们做表率!”
皇帝重重地缓了口气:“朕给你这亲王之位,是论功行赏。但你既不知足,这亲王你便不要做了!”
“……父皇!”睦亲王瞠目结舌,一众皇子亦大感震惊。
而沈晰,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此前数月,他因越来越摸不清父皇的心思而焦灼不安。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清楚父皇不过是借机发挥,早已想惩戒三弟了。
第107章
睦亲王的事搅得园子里一阵紧张,专程赶来陪皇帝过中秋的皇子们既不敢擅自离开也不敢瞎到皇帝面前晃悠,自上而下的空气都冷肃得很。
沈晰也不得不多几分谨慎,原本答应两个孩子八月十六带他们出去玩的事,现在怕是要缓缓了。
是以沈晰从当晚回到毓仁园开始就话不多,七成是因局面,三成是因又要爽孩子们的约。
第二天早上一道用早膳的时候,桌上也安静得很。一这样安静,月恒的目光就在父母间扫来扫去满是好奇,沈沂也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两个。
楚怡便在桌下用脚尖敲敲碰了碰沈晰。
“?”沈晰一怔,转而回神,连忙佯作无事地给两个孩子各夹了一筷子菜。
可小孩子有时候对情绪最敏感,他这样跟他们一“互动”,月恒更察觉到他好像不对劲了。
月恒便望着他问:“父王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
“你父王有政务要烦心。”楚怡夹了一个豆沙包给她,“你别担心。”
沈晰竭力地缓了一下情绪,也把脑子里的事暂且放了放,也跟他们说:“没事,你们别担心。”
月恒点点头,接着便拽了拽沈沂:“我们过几天再让父王陪我们玩!”
“?”沈沂顿时皱眉,“不要!”
“让父王先忙他的事情!”小月亮下颌微扬,神情严肃,看起来很有当姐姐的气势。
沈沂撇嘴没说话,小月亮想想,又道:“再说,父王有心事,带我们玩也玩不好呀!”
“哦……”沈沂被这个理由说服了,闷着头踌躇了会儿,点点头,“那好!”
嘿……
沈晰的心情被这一幕搞得好了几分。孩子懂事嘛,父母都会很欣慰。
于是沈晰拿了双干净的筷子,伸手越过膳桌敲了下月恒的额头:“小人精你还挺贴心。听你的,过些日子带你们好好玩,今天父王跟你们母妃随处走走。”
月恒咧嘴一笑,意有所指的目光又在他们两个之间划了起来:“那我读书,让弟弟也读书!”
言外之意: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们跟着!
“……”楚怡向来一被孩子开这种玩笑就面红耳赤,沈晰也尴尬了一下,轻咳了声,低头用膳。
用完早膳,月恒就凶巴巴地把沈沂带走认字了。沈晰和楚怡去了毓仁园北侧的小山,在山坡上坐着,把宫人们都留在了底下。
楚怡从昨晚起就对政事产生了罕见的好奇——这种大戏谁不好奇!
当下秋高气爽氛围合适,她正好拉着沈晰讲故事。
沈晰很识趣,更个说书先生似的绘声绘色地把昨晚的经过讲给了她,语气抑扬顿挫、起承转合讲究得很是到位,必要的时候还卖个关子,讲得楚怡两眼放光。
天颜震怒真特么恐怖又震撼——楚怡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啪啪啪鼓掌。
然后她攥着沈晰的胳膊追问:“所以睦亲王现在是凉了吗?凉透了?”
沈晰:“啊?”
楚怡咳嗽了一下——穿越这么多年了,她其实一直很注意用词,鲜少蹦现代名词。但这回她实在想这样说,好在这个也比较好解释。
她便道:“就是……完蛋了吗?这是个打比方的说法!人死了会慢慢凉嘛,你看是不是很贴切!”
“……”沈晰绷了两秒,扑哧笑出声,手在她腰际一掐:“不许跟别人说啊,多不吉利。”
说罢他点点头:“凉了。父皇已经废了他的亲王位,日后应该很难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