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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 第6节(1 / 2)

那女子脸上不自禁地露出失望的神色:“怎的会出这种事?定是那管事的车夫懒惰了,多久能修好?半日?一日?”

“许是半日,许是一日。”

“那或许明日便能走了?还好不算太迟,奂哥儿可还等着我呢。”

虽然这番情景已经见了无数遍,但肖南回此时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酸涩,她尽量轻柔地开口,像是在哄一个不肯入睡的孩子:“奂哥儿长大了,已经懂事了呢,一定不哭也不闹。”

女子脸上露出有些欣慰的表情,她起身走到墙角处,指着那砖墙上刻着的痕迹:“我上个月才给他量过身量的,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太苛责他了。”

她盯着墙角那从未变高过的刻痕,认真点点头:“是啊,许是奂哥儿长得太快了,我险些都以为他是个小大人了呢。”

女子这才展颜,然后想起什么,拉着肖南回往屋里走。

这偏院的小屋清雅别致,但窗户却都是封死的,门也是特别改过的,入夜后便会有人来落锁。这些事女子都不知道,那时候她早已睡熟了。

“你瞧,这是我今天刚织的带子,虽说还不太熟练,但也有个模样了。”女子从屋里的织机上取下一条锦带,上面的花纹细密漂亮,一看便是花了心思。

“真好看。”她真心夸赞道。

“那是,我可换了好几种织法呢。”女子也有些小得意,脸上显出和年龄不符的女儿娇憨,“等我熟练了,便可多织几条给阿衡他们,谨哥儿还小,用不上。但阿准用得上的,他再过两年也该行冠礼了,用来做个腰封刚刚好。你说,他到时候会不会比现在胖许多?我可以多织出来些,若是长了还可以裁掉......”

女子陷入自己的小心思中,秀气的手指在那堆彩色丝线中笔画,像是已经拿定主意如何摆弄她那下一条带子。

肖南回默默听着,悄悄将那截锦带收入袖中。

黛姨本名肖黛,是肖准的姑姑,朔亲王肖青的长姊,如今也是肖准在世的唯一亲人。

十五年前雨安事变,肖家全府上下百余人只活下来两个人,肖准找到黛姨的时候,她被人扔在府中的一口枯井里,只剩下半口气,躺了一个月后醒来,记忆便停留在那桩灭门惨案发生的那天,再也没走出来过。

肖准知道黛姨的死里逃生一定是对方疏漏,如果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灭口的人很快就会来,为了长久考虑,从肖准自立府邸后,黛姨就再也没出过这个院子。

除了肖准和自己,府上只有陈偲、杜鹃和伯劳知道黛姨的存在,他们会轮流去偏院打理打理起居、和她说说话,年年月月没有断过。

这些事本轮不到肖南回去做,但她从前是抱着些幻想的,总是自己偷偷跑来,她觉得如果多聊聊,黛姨总有一天能想起什么的。

然而多年过去了,黛姨说来说去就是那些事情,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如果不是她脸上那道疤,肖南回常常会忘记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她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不会忘记。那个人就是肖准。

肖准拨给黛姨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己却很少来偏院,肖南回觉得,他可能是怕看到黛姨的脸心中自责。这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场血案发生时,他只不过是个身量还未长齐的少年,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已是不易,不可能去挽回已经发生的不幸。

当然,现在也不可能。

未来,更加不可能。

这便是肖准永远的痛。

肖南回觉得,如果肖家没有发生剧变,肖准现在应该更加潇洒爽朗,也更加爱笑。虽然现在的肖准也温和爱笑,但肖南回觉得那笑中常常透着落寞和克制,像是被风一吹便会消散。从十六岁那年起,肖准的快乐便永远是短暂的。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永远走出那个阴影,肖南回都愿意一试。他不能亲自去做的事,她愿意为他去做。

她握了握袖子里的那截带子,再次坚定了自己脑海中的那个想法。

肖准曾经许诺一生征战沙场只为君心。

她也一样。

只是此君非彼君,她向来只为一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式上路!

第7章 夜雨入北

自古仁义圣贤参天地。

赤州千万年来,凡建国称王者,必受命于三方传国玉玺:神玺、国玺、秘玺。若有一失,则为天命不绶,必有倾覆之兆。而今开创天成王朝的夙氏确有一失,便是这三方玉玺中的秘玺。

夙氏本为前朝涅泫旧臣,叛国之乱后于昔日君王裘氏手中窃取王位,改楽都为阙城,国号天成。可到底是窃来的江山,涅泫皇帝亡国之时曾拼尽全力将三枚玉玺分道送出,以断夙氏的江山美梦。

夙氏斩杀旧王后,不惜动用重兵追赶藏匿玉玺的江湖高手,三天三夜后已截下两枚玉玺,而这最后一枚的护送者乃是亡国公主裘非羽。

裘非羽所骑骏马为秘古山口所育的麒骢,可日跋千里且专行险峻之路,天成追兵在其后追赶月余,才在霍州以北的沼泽边缘将其围堵。传闻裘非羽宁死不降,连人带马奔入沼泽深处的白耀关,携着那最后一方玉玺沉于寒冷泥泞的沼泽之地。自此整个赤州大地再无秘玺下落。

夙氏接管江山之后奉行良策,刻意淡化缺失一枚玉玺的事实,并对外称秘玺早已归位,裘非羽是失了玉玺后羞愤自刎于白耀关。

然其中疑点众多,比如裘非羽尸首始终未见,而追击裘非羽的这只百人军队也在回朝后被解散,当中士兵解甲归田,却在返乡不久后先后毙命。且天成建国和各种祭天大典之上,也从未见皇帝拿出这三枚玉玺。

昔日宸宫旧人尽数散去,将近百年过去,就连见过那枚秘玺的人都已寥寥无几,更莫提那玉玺身在何处。

自此夙氏的天成王位一路稳坐,就在所有人快要忘记这缺失的一方玉玺之时,王朝却出了一桩大事。

昔日御史中丞白鹤留通敌叛国,裹挟十万军队逃往南域碧疆。

这便是雨安之乱。

一介文官,如何造反?

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团。

方士有云:天不亡白,命定之意。意思是说,这白氏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叛国,还带走了军队建立了自己的地盘,恐怕是老天有意为之。

百姓们闲来聊上两句,倒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近些年碧疆与天成之间的对峙愈演愈烈,战争似乎很快又要降临,州中百姓人人自危,小心嗅着各方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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