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原来这说话当真是门学问,可以不动刀不动枪地让人吃瘪,这感觉不要太舒爽。
她这厢正飘飘然地想着,耳边突然听得些动静,睁眼一瞧,便见一小队黑骑从孙府的方向鱼贯而出,向着西南出谷的方向而去。
“咦,那不是......?”天色太暗,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几个翻身落到近些的地方,更加确认了自己方才的判断,“那不是皇帝的车驾么?”
行军中除了后勤用的辎重车,很少会有马车,那辆黑色的马车制式外观都十分眼熟。但最有说服力的,是丁未翔就跟在那辆马车的一侧。
“皇帝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御驾亲往,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伯劳瞥了一眼,语气中还带着些方才的气闷:“八成是有了白鹤留的消息。”
白鹤留?这她倒是有些没想到。
不过能让皇帝亲自走一遭,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看来,这场战事是真的要结束了。”肖南回习惯性地擦拭着平弦,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速战速决难道不好?若是拖上个三年五年的才叫糟糕。”
当然好。没上过战场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战争是件多么糟糕的事,但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如今一切似乎都要顺顺利利地结束了,她应当高兴才是。
可不知为何,她总是隐隐生出一股不安。也不知是因为最近接连梦中惊醒,亦或者是因为这份不安才会夜夜惊梦。
仿佛是在对她的忧虑有所回应一般,下一瞬,她看见又一队人马从孙府外军营的方向快速奔袭而来。
山谷中回荡着如雷般的马蹄声响,预示着这是一支至少数百人的骑兵队伍。
她心口一紧,连忙凝神去瞧那打头的是何人。
骑兵的移动速度很快,几乎是在峭壁之下的山谷一闪而过,她怀疑自己有些眼花,但身旁的伯劳显然十分笃定。
“那不是夙平川么?这讨厌鬼的模样我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认出来。”
转眼间,那队骑兵到达了那日她被克桑追杀时路过的岔口,又毫不停留地向着往碧疆深处的方向而去。
那是通往碧疆战场的方向,可自天成突破三目关口、深入腹地后,为避免敌方利用地形优势展开局部迂回战,策略上便甚少使用小编制队伍进行清剿,一旦出击大都是万人以上的行动。
脑海中飞速过滤着这几日大大小小的信报,肖南回还是无法肯定夙平川究竟在搞什么鬼。
依她先前对碧疆的了解,当地人很是会利用地形优势,即便只是个寻常村落,若是提前有所准备、设下埋伏,一举歼灭千余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夙平川先前栽过跟头,如今怎么还会如此行事?
左思右想,她还是放心不下。
“不成,我得跟过去看看。”
伯劳斜眼看她:“你不怕皇帝找你麻烦了?”
她几乎脱口而出:他不是正好走了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怎么的,她心底有点不太情愿去承认自己对皇帝的忌惮。皇帝明面上并没有禁止她外出,但她却莫名觉得: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便会生出一种说不清的负罪感。
“废话这么多,我自己去好了。”
肖南回说罢提着平弦转头便走,伯劳却已经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我才说了一句,你急什么?这几日待的骨头都酸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作者有话要说:
稍晚应该还有一章。
第94章 弦断(下)
等到肖南回拍马赶上夙平川的时候,这支队伍早已深入凛冬之下的碧疆腹地。
天色已经亮起,却照不到前路的尽头。四周高矮不一的灌木和错综其间的小丘溪流,将地势切分得七零八落,天然的砂石小径遍布其中,反而没有了“道路”可言。
吉祥许久没有出来放风,脚下生风、跑得飞快,花虬被郝白喂得胖了一圈,四只蹄子倒腾地费劲,微微落在后面。两匹马一前一后飞奔而过,引得一队骑兵纷纷侧目。
肖南回没有径直去找夙平川,而是先同他的副将攀谈了几句。
那副将年纪看起来不大,架子却端地甚高,起先以为肖南回是前来送军报的下官,得知对方便是那传说中与他家左将军“斗法”三百回合的右将军,神色变幻之复杂,便连那副盔甲都遮不住,反复确认腰牌后才缓缓开口道:“右将军何事前来?可有军令?”
肖南回避重就轻地答道:“我先前在此地待过数月,多少可以提供些帮助。何况左将军与我同僚一场,我出手相助,也是应当应分的事。”
副将脑海中再次滚过那“大战三百回合”的传闻,眉头更加紧锁,半晌才犹豫着说明了情况。
光要营此次出兵,确实事出突然。事出原是接到信报,称发现一处规制过大的寨子,且有白氏旗下一名重要参军出入其中,怀疑是处隐藏据点。
碧疆一带的寨子沿袭了游牧民族的搭建技巧,除去季节更替时的必要迁徙,平日里若遇外敌也可朝夕之间举寨迁徙。
她深谙其中道理,因此也不难理解天成派兵的仓促决定。
正想着,夙平川的声音便蓦地响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那副将见机行事、退地飞快,肖南回干脆开门见山、不答反问。
“你当知道不可轻敌的道理,怎么就带了这几个人?”
夙平川没吭声,转过头去目视前方,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