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以往,伯劳是绝不会买账的。就是平弦还在的时候,肖南回也打不过她。但如今么......谁又会不知道肖家的养女为了眼下这一刻,曾付出过多少心血?
伯劳垂着脑袋走到井口旁。
“我自己来。”
一双短刀出鞘,左右开弓在那乱藤枯树上招呼着。
肖南回望着那敦实的背影,又望了望周遭的环境,回忆起自己踏入这府中之后的点滴细节,一一剖析思考。
闯入者不止一人。
如果行凶者是宗颢一人,那寻找那条失落的天绶或许是他的目的。
可如果行凶者是一群人,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突然,有什么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顿了顿,开口问道。
“你说咱们进来前,这里是否有人来修缮过?”
伯劳没回头,蹲在井口旁吭哧吭哧地挥着两把刀。
“你看着周围像是有人修缮过的样子吗?”
确实不像。可是......
肖南回回忆起进门时,那根完好无损的铜锁与门栓。
那根上了漆的门栓上面既没有被刀剑砍伤的痕迹,也没有被外力冲撞后的裂痕。
围墙上的琉璃响瓦没有被破坏,门栓也是完好的,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那一晚,行凶者来到肖家准备动手的时候,并非强行闯入,而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走进的院子。
也就是说,肖家人认识行凶者,甚至主动为那批深夜到访的客人开了门。
这些痕迹当年肖准很可能也留意到过。白家与肖家时代交好,那年春猎也是结伴而来、相从甚密,这些都与史书记载白家窃兵符、屠杀镇守肃北军首领、意图逆反的记载不谋而合。
可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肖南回自己便是行伍出身,从经验来看,十匹以上军马当街走过的声响、便与寻常出行车马的声响不同,这其中微妙差异旁人或许不好分辨,但军中之人都会有所警醒,不会半点戒备都无。
如果白家当初来到肖府的时候已经窃符谋反,岳泽十数万大军便是千分之一进入雨安城内,肖家都不会毫无察觉。
如果白家彼时还并未窃符,而是选择先来找肖家人策反,意图未成便起杀意,肖家上下将门之后,白鹤留文臣出身、便是豢养府兵恐怕也没那么好得手,肖家怎会被杀得连还手余地都无?
左右这样一想,似乎哪种情况都有些说不通。
可如果,还有第三种可能呢?
那群人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暗卫高手,由当时天成武功最高强之人带领,手中还持有什么东西、令肖家不得不服从命令打开府门。
想到宗颢昔日身份,还有那条沾了黛姨鲜血的带子,肖南回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究竟是谁在说谎?
白允?还是......
腰间口袋里的那样东西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叛徒,一个手持屠刀、站在亲友尸骨之上的叛徒。
姚易的话在她脑海中浮现。
已经十几年没开过春猎了,为什么如今却要重开了?
碧疆一战,对于天家来说,真的只是收复叛军这么简单的事吗?
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将那件尘封往事画上句点的一场惊天谎言罢了呢?
肖南回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脑子里似是一片混乱,又似是突然清明一片。
她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伯劳的肩膀。
矮个子刀客怪叫一声,狠狠把刀插在那砍了一半的树干上。
“刀也借你砍柴用了,人也听你使唤了,你还想怎样?”
肖南回没时间顾及对方神色,急急开口问道。
“你说你去了昱坤街,为何会突然想起去昱坤街?”
伯劳揉了揉肩,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不是你留下了那串铜钥匙,托我去那里再探查一番的么?”
肖南回心下一沉,连忙追问。
“我何时留了钥匙给你?信呢?可有留下书信?”
伯劳嘟嘟囔囔地在身上翻找一番,从袖子里掏出半张皱巴巴的信纸,递了过去。
肖南回接过一看,便知自己找了别人的道。
那信纸上的字根本不是她的字,她也从未写过那样一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