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曾经孤傲不可一世的剑客,如今就在那牢房肮脏的尘土中嘶吼着,“那是不公!何况他谢黎已是风烛残年,只需待些时日,他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只需待些时日,我定能杀了他......”
“你没有那些时日了。”肖南回终于松开了手,任那人影原地挣扎着,“我确实希望能痛快和你战一场、为伯劳报仇。但杀你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再等些时日了。”
她缓缓将解甲剑收回鞘中。
“死于解甲之剑,你还不配。”
言罢,她脚尖一勾、将地上那把狱卒佩剑卷入手中,一招最普通不过的平扫挥出,血线在对方的喉间绽开血花。
“就让这凡人之剑送你一程,下辈子记得莫要招惹我等平庸之辈。毕竟平庸之人心中没有你那么多卓绝追求,只晓得杀人偿命的道理。”
鲜血沿着剑锋缓缓而下,她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燕紫说的没错。她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唯独这点孤勇之气可以傍身。
但地狱之门已经开启,她爱的人就在门的另一边。纵使黑暗无边际、险路无尽头,而她手中只有一盏残灯、半刻光明,她也要独自走下去。
肖南回抬起袖子擦去剑上血迹,不再看地上那团蠕动的人影,转身向地牢外走去。
第168章 选择
地牢外,夙平川正来回踱着步子。听到身后声响,他连忙转身。
女子的脸色在夜色中有些看不真切,直直越过他向前走去,直到被他出言喊住。
“你的脸上沾了血。”
肖南回顿住、抬手抹了下额间,只见手心沾着一点血渍,应当是方才杀燕紫时飞溅出来的。
其实方才从那间地牢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擦拭过手上的血迹,唯独脸上没有顾及到。
人血特有的黏腻触感还留在指尖,从前出征剿匪的时候,血污对她来说是最经常打交道的东西了,有时连着几宿闭不了眼、更没地方洗净,那血污便会一直粘在身上。但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恶心过。
夙平川察觉她的沉默,主动开口道。
“报了仇,心里可畅快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没有回头,身影透出一股秋意肃杀。
“不及从前同伯劳喝一盅酒来的痛快。”
“会有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能陪你喝酒的人,还会有的。”
胸口憋闷的那口气吐出,在夜色中变成一团白雾,也不知是方才地牢里的污浊空气,还是那夜斗辰岭上的哀愁。
肖南回转过身来,夙平川却正低着头、盯着腰间。
她终于留意到对方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低头查看腰间香囊中的燃香。
都城贵族子弟许多会用香囊计时,只是这东西男子带着多少有些违和,是以她以为夙平川这样尚武又薄脸皮的人断然不会带的。
不欲令对方难堪,她主动收回目光。
“左将军若还有事,去忙便可。从这里到宫门的路我还是认得的。”
夙平川不语,只定定望着她,许久才将视线缓缓下移。
“这是解甲剑?”
她摸向腰间、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夙平川的询问中并无太多欣喜和惊讶,反而有些令她觉得没话找话。
他凑近半步,似乎在细看那柄剑。
“师父竟将这把剑送给你了。我拜师多年,她连碰都没让我碰过。”
肖南回想了想,解下剑鞘递了过去。
“那......要不要试试?”
这回轮到夙平川愣住,他似乎确实是想同她再说上几句话,却没想过对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他们很久之前就相见过了,真正相识却是那场荒唐的比试。
但诚如她对李元元所说的那样,她与夙平川之间并未分出过胜负。
年轻的小王爷终于松开了手中的香囊,迟疑着接过那柄剑。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是烜远王身边的青衣小厮。
“少爷,王爷在前面等您呢。”
她看到夙平川的脸色像入冬后枯萎的树叶一般褪了色,随即垂下眼来。
“再容我一盏茶的时间。”
那小厮不说话了,但也并没有回避,就静静站在十几步远外的地方。
夙平川一手托住剑鞘、一手缓缓抽出了手中长剑。
解甲在秋月下发出一声清吟,剑身雪亮,完全看不出是埋于冢中多年的样子。
“好剑。”
他由衷地叹一声,随即仗剑而起、凌空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