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胸口疼的好像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梗在其中,稍稍呼吸都会觉得有几分抽痛。小心着自己的伤口,沈将离慢慢掀开被子儿下床,此时口干得只想喝一杯水。习惯性的想喊宋姨进来,可是张了张口,喉咙疼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字音。
就这一瞬的耽搁,她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宋姨已经不在了……
沈将离目光恍惚的环视着周遭,眼神渐渐失焦,变得模糊起来,眸内水雾潋滟,泪水蓄积。她忽然屈起手肘抱头,将脸虚埋进臂弯里,心口绞得极痛,连带着伤口的撕裂感。
接下来的时日她都是在休养期间,每天都会有人来看她,可她根本分出任何心思去搭理他们,与他们周旋。她觉得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每一天又是如此的恍惚。她甚至是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宋姨,想起那天在风陵渡里的场景,想起她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鲜红而炙热的血,以及毫无声息的最后的样子……
宋姨陪了她十几年,照顾了她十几年,于沈将离心中,她已是如母亲般的存在。可陪伴了她如此之久的人,说走就走了,毫无征兆的,如此忽然,沈将离眼底一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待伤养的差不多了,沈将离便决定去找隋夫人。
宋姨死之前的话她没有忘记,去找隋夫人要信函。究竟是什么信函?难道是与暗叠宫有关吗?沈将离眸色一沉,面色复杂。
来到遇淑院前,发现隋夫人的贴身丫鬟秋月站在外头不停翘首,似乎焦急的等着什么人,直到看到了沈将离,她眸中神采霎时放亮,欣喜的提裙摆迎上前,秋月看着沈将离说道,“夫人在屋内已侯表小姐已久,表小姐这便随秋月来吧。”
沈将离眸色一敛,微而颔首便随她逐步往屋里走进。
一踏进屋内,沈将离眼帘一抬,首先见到的是一名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的美妇人,其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只见她正着手沏面前这一壶温花茶,茶烟袅袅而上,看她眉眼有了几分柔和。似是察觉到来人,她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恰好与她对视。
“是阿离来了啊,快坐。”美妇人笑着招呼她。
沈将离眉角微舒,默然的点了点头,迈步走过去,视线跟着一移,美妇人一身素雪绢裙,端得一淑逸闲华的气质。
“夫人,我此次过来的目的,想必……您也知道。”沈将离有点拘谨的的握住双手,眸色微黯。
那位美妇人便是隋府的女主人,沈遇冉,同时也是她名义上的养母。
沈遇冉慢条斯理的替她斟了一杯花茶,继而推到她面前,“我知道,宋姨的事情我很抱歉。只不过在看信的时候,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罢,她抬眸看了一眼在旁边守着的秋月,“你先出去罢,我同阿离讲几句话。”
秋月应了声是,便出去了,出去之后顺便帮她们将门给掩上。
秋月出去了有一会儿,沈遇冉忽然起身,在周围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思量着怎么开口。
“夫人是要阿离知道什么?”沈将离不解的看她。
沈遇冉蓦然顿步,回身盯起她的眼睛,一步步走近间,她不禁斟酌起话语而试探的问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或者是……好奇过。”
身世……?沈将离双眼迷茫的看着沈遇冉,难道她的身世有什么不对的吗?
见状,沈遇冉便知了她什么状况,看来她真的是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沈将离,她心底忽然有点发酸。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遇冉便叹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跟老爷给你捏造出来的。你的母亲不是我堂妹,你的父亲也不是战死沙场。宋姨叫你看的信函,在我这里保存着,这封信函是你真正的生母给你留下的,我从未拆开过,待会我将拿出来给你,你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沈将离似乎没能反应过来,她的身世是假的?而活在她印象的父母只是隋夫人隋老爷给她的一个错想?
那她是谁?她真正的父母又是谁?
沈将离猛然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沈遇冉不放,似乎执着她的答复,指尖逐渐发凉,她连忙发声质问,“那我是谁?我真正的父母又是谁?我的姓名不会也是夫人帮命的吧?”
沈遇冉稍微挪开眼,“阿离可听说过战神沈千秋?……他便是你生父。”
沈千秋?沈将离呼吸一紧,这不就是她在茶楼听到的那位吗?
“沈千秋,我父亲?可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来到隋府是吗?”沈遇冉接话,眸光忽然变得微妙,“战神沈千秋,死神沈千秋,世人对于他的评价总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领军作战保我国一世长安,却又有人说他传染瘟疫浮尸三里,为达到自己的利益而不惜给人带来灾厄。”
“老爷与沈千秋交情甚好,自然也懂得他为人。只不过当年那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却又毫无破绽。你父亲的死牵涉众多,其中的复杂程度远远没你想的简单,尽管隋府百年世家根深蒂固,也不愿踏这趟浑水。”沈遇冉说到最后,声音都不禁带上几分无奈,慢慢垂下自己的眼帘,似乎不愿面对。
闻言,沈将离的面色明显犹豫了一下,“那我父亲具体是遇上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父亲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那时候瘟疫一出,国君立马派人下去封锁了小镇,并派了巫医下去诊断医治。那地方消息封锁,老爷也不知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知道半个月过后,你父亲已经……已经……很抱歉。”沈遇冉心里发酸得紧,微微伏低身子而拥抱沈将离,状似安慰。
沈将离抬手搭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而自己的眼神却是有些些恍惚,不知想着什么。
“你母亲来找我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气若浮游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撑不住。她告诉我有人在追杀她,所以才绕了远路跑到隋府躲一阵。这躲的期间,你也要出生了,则’沈将离’这个名字是你母亲帮你取的,虽然我认为这名字取的不负责。”
沈将离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她。
沈遇冉这时没急着开口,而是松开怀抱她的手,走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缓慢的拉开椅子后便坐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的回视,她继而叹道,“将离将离,即将分离。”
“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就血崩……而死了。”她哽咽了一下。
沈将离指尖一蜷,眸中神色黯了几分,她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没有母亲,连带着没有父亲。
双双就这样相对沉默了须臾。
沈将离皱紧眉头,这会儿犹豫出声,“夫人方才说,……我母亲被追杀?”
沈遇冉一愣神,反应过来后她便紧紧握起拳头,似乎很气愤,“那时沈千秋在小镇被困,不仅仅是因为传染瘟疫这件事。你母亲是个西凉人,而那时候我们问安国正与西凉国在交战,则沈千秋出事的时候,你母亲又碰巧’失踪’了,所以才会引发后面的那些事情。”
“你母亲被追杀是被人计划的,而那人……我想,你母亲给你信函里会提到。”沈遇冉说罢,就站起身往书架走去。
在隐秘的地方翻找出一封陈旧的信函,沈遇冉眸子盯着那封信,其间神色显然挣扎了一下,须臾,她才踱起步子走到沈将离面前,递给她。
沈将离接过信函,却没着急着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有谁懵晕乱的吗?也许我们可以聊聊
☆、殿前舞袖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