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万公公用余光打量沈将离,目光意味不明。
四季轮走,秋时天幕会比夏日昏暗得要快。邓筠溪看着国君强撑着精神去喝药汤,心里头有些苦涩。众人面前掌握大局的王,人后却如此的疲累。
邓筠溪叹了声气,“国君这病有多久了。”
国君轻扬尾音,不大在意的摆摆手,“我能撑住。”
“国君看起来很累。”
“溪儿觉得朕会立谁为储君?”国君没有回应那句话,而是毫不避讳将那话直接说出。
这句话问的很是唐突,邓筠溪怔了一怔,看着国君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溪儿可曾见过闲王母妃的画卷?”国君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有些恍惚。
邓筠溪直觉国君接下来所说的事是件大事,她僵硬的动了动脖子,她从未见过闲王的母亲,就当原主见过,可是她也没有继承原主的一星半点之记忆。
国君长叹一气,忽然起身,将双手负在背后交握,“叶如筠,朕心尖的朱砂。朕年少与她相识,被她的才情深深吸引,朕与她又很多共通的语言,可是我们并没有走到最后。”
邓筠溪下意识咬起唇,有些不知所措。
国君转过身,接着说道,“朕为了皇位,为了利益,从而与她背道,将她舍弃。”
说到这,国君眼里的幽光越发明亮。
“她是棋子,虽然朕当时是真的有付诸过真实的情感,可是溪儿,你知道吗?走到这一步,朕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她生前死后,朕都对邓即远毫无差别的对待,对你们也真心心疼,所以朕,毫无愧疚。”
邓筠溪觉得这些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溪儿觉得朕是坏人吗?”国君微微牵唇,笑得慈和。
可这副病容搭上这笑容,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一点也不觉得有多慈和。
国君也毫不介意,仿佛自己自己命不久矣,干脆就把心里的话倒腾得个尽快。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宁儿跟玉儿关在西阁吗?”他忽然一问。
邓筠溪摇摇头,觉得今天的国君真的是格外的让人感觉不适。可面上她表情还算冷静,并且还顺着他的问话问道:“为何?”
“为何?”国君懒懒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因为……有人要逼宫啊。”
话说的风轻云淡,可在邓筠溪看来,不禁觉得背脊有丝丝发凉,甚至是心里有点毛骨悚然,因为她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国君。
国君的话说的毫无缘由,且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开始提闲王的母妃,然后扯到叶如筠,后来又谈到公主关在西阁的事,再到逼宫?……谁逼宫?既然都要逼宫了为什么国君这副……
“你想说朕为什么这么淡然?”国君眼尾一扬,知晓她心中的疑惑。
邓筠溪抿了抿嘴,只是看着他,没答。
“太多问题了,朕一一同你讲吧。”国君目光怅然。
邓筠溪不解,几近疑惑,为什么是她?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隋公子知道吗?”
国君闻言,表情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没有正面回应,反而是说:“他,什么都知道。”
邓筠溪:“?”
“西凉国此次动静颇大,朕觉得萨纳多这是有所行动了。里应外合,里,就是我的四儿子。”
邓筠溪一愕,瞳孔紧缩,靖王?
“那国君可是想到了应对办法!?”她急忙问道。
国君掸了掸袖子,目光毫无起伏,“朕为何要想应对办法?”
邓筠溪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太清楚国君为何会这样说。他就不关心自己的地位?不关心自己的子民吗?他在想些什么?
国君见她这般反应,只是微微一笑,神色轻松,许是站久了有些累,他便寻了张椅子而去坐下,之后才徐徐道,“太子自行请求废去其位,平王关在西阁,琼雯锒铛入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两人最终难逃一死。西凉政变萨纳多登基,靖王勾结敌国算计皇位,你觉得这些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巧合?”
邓筠溪觉得自己非常需要冷静冷静,这信息量有点大。
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已经计划好了。
这个人是……
“朕一开始就问溪儿有没有见过闲王母妃的画卷,不过溪儿的反应倒是已经告诉朕答案了。溪儿倘若见到了,定会感慨她长得像你娘亲。七分风韵,眉宇之间。”国君的目光有些怀恋。
邓筠溪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藏于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开始绞起,也就是说,国君把闲王的母妃当做叶如筠的影子?国君一直没有忘记叶如筠……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从太子请求废去太子之位而开始计划,甚至狠心到送自己膝下的一对子女去死,更可怕的是,这国君还把靖王宫变的一事也算计进去了?他这是逼闲王卷入皇位纷争还是为闲王铺路,只是因为他母妃长得像叶如筠?邓筠溪忽然哑口无言,心情挺复杂的,有点沉闷。
国君……
真是无情帝皇家。
“国君早就知道靖王有这想法还是逼靖王这么做?”邓筠溪攥起了拳头,此刻头皮发麻得难受。
国君目光一哂,似笑非笑,平时的慈和也成了一张面具。
“溪儿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