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愣住了,带回过神来已经后背生凉,战战兢兢地伏下身子去,许久不敢再看顾明珠,也不敢再问。
“阿娘说,让我小心行事,有人要害我。”
顾明珠却依旧说了下去,“我便知晓了。”
她不能告诉阿碧她们实情,唯有借先人庇佑的理由让她们信服。
阿碧不再问了,她也不再说了,依旧懒懒靠在迎枕上,闲闲望着马车外的街市。
这一回被送进东宫为侧妃的要是郭玉秀了,只怕郭家母女这会子正急着赶回太师府去,想要求郭太师出面求情吧。
想到这里顾明珠一笑,当初自己也是那副模样,罗氏急急慌慌带着她往回赶,盼着顾青能设法进宫求情转圜,只可惜天后娘娘恼怒已极,第二日册封的诏谕便送到了大将军府,她终究被送入东宫去了。
回想起那一世在东宫短短一年的光景,顾明珠的目光阴沉了下来,越发幽暗。
若说如今是在人间,那时候便是地狱!
所以这一回,她要送了郭玉秀去尝尝那滋味,让她也尝尝受尽凌辱折磨,日日在后悔中煎熬的滋味!
顾明珠缓缓伸手摸着腰间的荷包,嘴角噙着一丝笑,郭家母女已经看出些蹊跷来了,但却未必知道,那个荷包里装着的是她这几日特意调制的秘香,与酒相合便会对男子有催情之用。
那一世,她被送进东宫,艰难苦楚的日子难熬,便跟着尚服局司饰司的年老的调香女史学着调香。
老女史孤苦无依,在宫中多年,病故之时感念她照拂一段时日,将几味秘香的香方子送给了她,自那以后这也成了她一样保命的手段。
荷包是郭家母女亲自让人送到太子手里去的,苦果也就是那时候种下了。
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晚间,韩嬷嬷拿着名册和帐簿子脸色有几分难看地往正院里来。
“娘子歇下了?”韩嬷嬷看了看半掩着的门,低声问小葵。
阿碧撩开帘子出来,屈了屈膝:“嬷嬷,娘子在房里等着呢。”
韩嬷嬷点了点头,便跟着阿碧进了房去。
顾明珠已经散了发,乌黑柔顺的发落了一肩,一身素面软缎寝衣看着很是舒适自在。
她坐在窗边的榻席上,抬头看着外边茫茫夜色和天边那一轮弯如勾的月,皎洁的脸上却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凉。
韩嬷嬷一时看住了,立在门边不知所措。
谁见过这样的顾明珠,明明是娇养在骠骑大将军府多年的娘子,但凡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哪里会知道哀愁?
可眼前的顾明珠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心酸,明明还是一样的模样,只是神情中那点沧桑与绝望却是装不出来的,若非经历了太多痛苦,谁能有这样的神情。
顾明珠回过头看见了韩嬷嬷,倒是先露了笑,拢了拢发,毫无仪态地歪在榻席上:“嬷嬷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她说话时,脸上那点哀凉已经不见了,又成了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顾明珠。
韩嬷嬷也回过神来,端着名册与帐簿子上前来,轻声道:“娘子,婢与小葵查了一整日,觉着有些不对……”
她紧皱着眉头,紧接着道:“只怕是有了大纰漏了……”
韩嬷嬷把帐簿子和名册摊开在顾明珠跟前,一一指着帐簿子与名册细细说着:“当年大长公主仙去之时宫中御用赏赐都送回尚宫局了,留下了这一座府邸与二十余处庄子,天字田一千一百亩,另外有十余处铺面,府里仆从二百一十八人,府中账上一万七千五百金。”
“可如今,帐簿子上还余下不到五百金,田庄铺面地契全都在西府那边,而府里仆从却是大都换了人,”韩嬷嬷说着,“当年留下的老人已经剩下不到几个,大都是之后西府送过来的人。”
顾明珠不由地眼皮一跳,当年宣阳大长公主深得先帝宠爱,出嫁之时陪嫁丰厚,即便将御赐之物送回了尚宫局,可这一万多金也是多少贵府里想也不敢想的,要知道顾青这位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月俸也不过才区区五十贯,一年下来才不过十金。
可这一万多金竟然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区区五百金!
田庄铺面地契全都在罗氏手中,连这府里的人也大都换成了她的人,说不得这会子这房门外就是她安插的人!
顾明珠脸色渐冷,罗氏的手伸的太长,太过贪心了!
第25章 就是个无赖
第二日一早,郭家接到了册封的诏谕,册封郭玉秀为东宫良媛,择日入宫。
松寿院里,罗氏亲自端了参汤送到顾老夫人跟前,轻言细语地说着:“……哪里想到郭家五娘会把咱们明珠给扯了进去,幸好天后娘娘圣明,明察秋毫,半点不曾为难过明珠。”
她笑得眉眼舒展:“今儿一早,宫里的小宦就去太师府传了诏谕,郭家五娘要入宫,作了东宫良媛,真真是阿弥陀佛,可算是还了咱们明珠一个清白。”
她又是双手合十,又是念佛,很是欣慰的模样。
顾老夫人却是皱着眉:“怎么又是明珠?好端端的郭家娘子为何拉扯她!”
这样的丑事连听听都觉得脏了耳朵,郭家五娘为何偏要攀扯顾明珠,想想之前听说了西河庄子的事,那卢家的娘子这会子怕是已经断了气了,似乎也是与顾明珠有关,顾老夫人只觉得厌恶。
必然是顾明珠有什么不是之处,才会惹来这些麻烦!
她越想越是如此,这些年来顾明珠惹来的麻烦还少吗!
“月娘和玉娘呢,怎么还不见过来?”顾老夫人脸色越发冷了,问着罗氏。
罗氏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回道:“已经过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她小心地抬眼看了看顾老夫人,见她没有动怒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唤了婢女去请顾明月与顾明玉进来。
顾明月一身藕荷色襦裳月华裙,头上只簪着一两枝珍珠发簪,瞧着素净又柔弱,她进来拜下,身后是顾明玉,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