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娘子都唬了一跳,看着郭玉兰没有掉下去,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低头仔细再看郭玉兰时,却又都吃了一惊,脸色有些复杂起来,还有几位不大厚道的更是掩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方才那位婢女急着要抓住冲向溪水的郭玉兰,一把扯住的是郭玉兰的碧烟罗湘裙,碧烟罗这样的衣料最是轻软丝薄,哪里经得住这样拉扯,就在方才已经嚓的一声轻响,齐齐整整裂开了去了,露出了郭玉兰大半雪白的腿,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霞粉色的贴身亵衣。
郭玉兰这会子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了,她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来,低头看时,登时五雷轰顶,羞愤欲死,只恨自己方才怎么没有掉进溪水里被淹死算了,却是成了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怕不是要败光了名声,丢尽脸面了。
她贴身伺候的婢女吓得手脚发软,忙不迭上前去用身子遮挡住众人兴味的眼神,一边哭着道:“娘子你没事吧,这可怎么好呀……”
她们来围猎自然是带了衣物来的,可是这里离营帐还有那样远的距离,难不成就让自家娘子穿着被扯破开去的裙子,露着大半身子走过去?
郭玉兰哭着用衣袖遮着脸,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哪里还想得出法子来。
还是高五娘子瞧着她着实可怜,吩咐了一旁婢女赶去营帐里取了一件自己的衣裙过来给她披上,挡住了撕破的衣裙,才勉强能被仆妇背了回去,只是一来一回用了好一会子的时间,让众人把郭玉兰的身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岑六娘子瞧着有些过意不去,犹豫着与顾明珠道:“明珠,你说我要不要一会子过去给她赔个不是,若不是晚晴粗手笨脚的,也不会让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这样大的脸,只怕很快就会传得人人皆知了,郭玉兰以后的名声怕也是难好了。
顾明珠冷清地一笑:“胡说,你的婢女救了她的性命,该是她感恩戴德来给你道谢才是,若是她连这点子道理都不知道,那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一旁的诸位娘子看着被仆妇背着走远了的郭玉兰,对顾明珠的话深以为然,也都点头劝慰着岑六娘子,她们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若不是岑六娘子身边的婢女拉住了郭玉兰,说不得这会子郭玉兰已经跌在溪水里生死不知了,哪里还谈得上别的。
顾明珠的目光也随着郭玉兰慢慢走远,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郭玉兰想要害她,却险些把自己给害了,虽然她没能掉在溪里去自食恶果,却也算是把自己的名声给毁了,这倒也算得上是小小的报应。
只是这还不够,作了这么多用心险恶要害人性命的事,岂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不急,日子还长着呢。
她转回脸望向榻席那边也青白着脸目光闪烁往这边望过来的顾明月,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位二娘子只怕也有心思了,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只怕做出了不少事了。
顾明月感受到了顾明珠的目光,脸色更是白了白,收回了目光低声吩咐婢女扶了自己回营帐去,连多看一眼那溪边的勇气也没有,一副被方才的事吓到了的模样,低着头走了。
看着众位娘子都散了各自回营帐去了,安平公主也泄了气,没了方才的兴致,恹恹与顾明珠道:“咱们也回去吧,好好的一场热闹就这么被郭家娘子给搅合了,还差点伤了你,真是讨厌。”
岑六娘子这会子心里始终有些不安,也忙道:“咱们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只怕主帐那边等着开席了。”
顾明珠点点头,唤了婢仆点了风灯就要往营地里去,她身边跟着的阿碧却是一眼望见了水台边放着的一盏莲花灯。
那盏莲花灯已经折好了,上面放着随手折好的写了祝祷词的彩笺,却是孤零零放在一旁,不曾被放入溪水中漂走。
阿碧忙上前一步低声与顾明珠道:“那边那个好似是郭家娘子的莲花灯。”
方才郭玉兰写好了放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放下,就一心想着去动歪心思了,后来更是顾不上放灯了。
顾明珠有些惊讶,望了过去,果然看见了莲花灯和上面叠好的彩笺,不由地眉头一挑,露出些笑容来,低声吩咐了一句阿碧,便快步上前赶上安平公主与岑六娘子。
阿碧放慢了步子,与她们渐渐拉开些距离,这才趁着无人注意,将那张莲花灯上的彩笺飞快拿起来放进了袖子里,这才追了上去,跟着众人沿着溪边下去,往营帐去了。
第131章 所图(第一更)
主帐的夜宴郭玉兰没有再来,席上的娘子们也都理所应当,言谈笑语里不时提起方才那件事来,又说起先前郭三郎君的事,都在感叹郭家二房怕是流年不利,郭玉秀在曲江宴上丢尽脸面,郭三郎君又意外被獒犬咬伤,现在连郭玉兰也出了事,只怕郭家二房里是再没了希望了。
听着她们的议论,顾明珠淡淡笑着,目光望向帐门前燃起的熊熊篝火,那火堆上烤着一只肥美的野羊,是今日陈留王猎下的,这会子已经在火堆上烤的金黄,还吱吱冒着油花,香气扑鼻而来。
营帐里的人们被那火堆映得满面红光,围猎之后满载而归的喜悦弥漫在整个主帐中,在歌舞伎们庆祝的歌声舞蹈中,众人频频举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而郭家二房的不幸如同一个小小的石子落进了一潭深水之中,连半点涟漪也没有激起来。
崔奕今日是格外开怀,频频向着陈留王与崔临举杯,他素来瞧不上长安贵府这些郎君们,对贤王与显王也是冷冷淡淡,只有与他们二人共饮了。
“五兄,你今日可是瞧见了,我的追电何其骁勇,那只獐子还未来得及逃,就已经被它飞扑过去咬在口中了。”崔奕这会子好不得意,提起自己养的雪豹便是滔滔不绝。
陈留王李念素来好脾气,这会子听见了也笑了起来,点点头:“七郎君善骑射,追电果然是非同一般,所以才能在围猎之中拔得头筹。”
崔奕笑得张扬,俊脸上满是肆意:“那是,追电可是我特意让人从西域送回来的,又是请了豹奴好生教养了这么久,这一场围猎可是它头一遭,就能有这样的收获,也不枉费我费了这么多心思了。”
他这会子望向崔临:“五兄,你那只元宵跟追电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何况它那模样也实在……”
一副自得的模样,他可是难得能寻一个由头损一损崔临,看看这位冷口冷面的崔家玉郎会有什么表情。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崔临神色毫无变化,只是抬起眼来淡淡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元宵也是你送过来的。”
崔奕被他一句话噎了好一会,才撇撇嘴:“是了是了,我送去的。”
可也没让你把它养的那么肥呀,圆滚滚的活像个球,只是那个圆球在围猎时跑起来却是惊人地快,不比追电慢多少,看见猎物时更是眼冒绿光,像是要扑上去生吃了一般,还真是吓人。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这位五兄究竟是怎么养猎宠的,把一只好好的猞猁养成了这副尊荣。
一旁的陈留王笑了笑,又开了口:“户部尚书之事不知二位郎君以为如何?”
声音轻忽缥缈,在嘈杂的鼓舞声中几不可闻,只有坐在他身旁的崔临崔奕听得真切。
听他说起正事来,崔奕脸色也郑重起来,坐直了身子低声道:“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若是不能掌握在手中,只怕后患无穷。”
他看了一眼崔临:“五兄以为如何?”
崔临神色依旧平静,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玉酒盏的杯缘:“敢问殿下,六部之中你可调动几部?”
李念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些微感叹之色,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我离开长安十余年了,如今除了赵国公府的旧属忠仆,哪里还有什么人肯依附于我。”
崔临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清的笑容,口中的话却如金石之声让李念与崔奕都是一惊:“如此甚好,便是户部尚书一职殿下也不可去争。”
崔奕险些跳起来,急急低声道:“五兄,这是为何?殿下与我们费尽心思回到长安难道不是为了……”
崔临笑容不变,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天下是圣人的天下,便是世家也不得不臣服归依,那么朝堂自然也是圣人的朝堂,荣辱生死都该遵从圣人之意,即便是殿下也不可违逆。”
“只有守着君臣之份,才能有父子之情。”崔临的话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一般落在了李念的耳朵里,脸色不由地变了又变。
好半天他才露出一丝略显苍白的笑容:“五郎说得是,当初的赵国公,如今的天后和武家都是如此,所以父皇才让人从陈留将我召回来,若是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