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起身屈了屈膝,这才带着阿碧出了晴雪院向着东府回去了。
“娘子,老夫人真的要定下这门亲事?可那位六郎君已经是退过亲的了……”阿碧满是担忧。
顾明珠倒是神色镇定自若,她打着团扇捡着树荫下走着,漫不经心地道:“兴许是吧。”
阿碧吓得脸色发白:“那可怎么好,也不知道那位冯六郎君是什么样的人,要不要让人去打听打听?”
她的紧张却是半点没有感染到顾明珠,她正抬着头望着一旁开得正好的木芙蓉,鲜艳娇嫩,姹紫嫣红很是好看。
“无妨,算算时候宫里该有消息来了,很快老夫人也就没有这个心思再思量我的婚事了,”顾明珠笑容散漫,伸手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木芙蓉,凑近鼻尖闻了闻,信步向前走去,“她要烦恼的事情还很多呢。”
如顾明珠所料,过了午时,宫里来的人便拍响了西府的大门。
看门的仆从打开门时,只看见好些身穿宫廷侍卫服饰的人,为首的一个却是个面无无须的中年宦者,看见有人开了门,他阴沉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客客气气地道:“敢问府上二夫人可在,我等奉殿中省之命前来问话。”
这里是骠骑大将军府邸,他们自然不敢放肆,可是他们也是奉命而来,该办的差事半点也不能让步,所以这会子已经向着府里肆意地打量了。
看门的仆从唬了一跳,他在西府当差也有些时候了,自然看得出来的是宫里的人,不敢怠慢,低声道:“请各位稍候,我这就去通传。”
中年宦者点了点头,带着那些侍卫等在了门口。
毛氏这会子正在房里数落着顾元:“……你又去哪里胡混了,身上的衣袍都是那些下贱女人的胭脂味!”
“让你去找那个包大郎问一问,还有没有香料的买卖,你找到了没有?”
顾元正迷糊着,听到毛氏尖锐的声音,烦躁地摆摆手:“他不知道去了哪了,我去了西市那几个铺子上问,他们也说不知道他在哪,上哪打听去。”
毛氏有些惊讶:“不知道去哪了?他不是那几间铺子的东家吗?怎么连铺子上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顾元翻了个身,没好气地道:“那谁知道,兴许是谈什么买卖去了呢。”
毛氏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她又说不出什么来,正皱着眉思量时,小婢急急忙忙进来报说:“二夫人,府门外来了一群宫里的人,说是奉命要来问话。”
“问话?”毛氏吃了一惊,“问谁的话?”
小婢嗫嚅着道:“说是要见二夫人您问话。”
毛氏更是吃惊,猛然站起身来:“问我话?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有宫里的人要来问我的话?”
照说这会子应该是宫里让人送了钱银去铺子上结了香料的帐,可怎么会让人来府里问话?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她一时惊得好半天动弹不了,还是小婢连问了几句才惊醒她,她慌忙把躺在榻上打着鼾的顾元摇起来:“快,快起来陪我过去瞧瞧,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145章 都是假的(第一更)
宫中来的人被请到了前院的正堂里,婢女们奉了茶都退到门外,顾元与毛氏才匆匆赶过来。
到了堂门口就看见门外站着的几个穿着宫中亲卫服饰的人,顾元已经吓得缩了缩脖子,不安地道:“怎么还来了官差了。”
毛氏终究算是有点见识,认得出那是宫中亲卫,脸色更是难看:“怎么会,难不成是那桩买卖出了差错了。”
她并不蠢,知道自己与顾元不过是一介草民,无官无职在身,往常的宫宴都轮不到他们去,又怎么可能跟宫里扯上关系,只有那一桩香料买卖。
她咽了口口水,壮起胆子来,一把拉住退了好几步的顾元:“走,先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那香料可都已经送进宫去了。”
那可是从胡商手里买下的香料,前一回不还是好端端的,这一回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妥当,香料他们也请人瞧过,的确是安南奎罗香呀。
进了正堂,那位中年宦者正坐在榻席上,婢女奉上的茶汤他动也没动,还在案几上放着,看起来脸色冰冷凝重,全然不似往常宫中有赏赐和诏谕时来人那般亲切恭敬。
毛氏强压着心里的惊慌,上前去满脸堆笑与那宦者屈了屈膝:“辛苦公公走一遭,不知所来何事?”
中年宦者看着畏畏缩缩的顾元与不安的毛氏,从榻席上站起身来,神色全然没有半点和缓之意,冷冰冰地道:“可是顾二郎与二夫人?”
顾元怯懦地点点头,有些结巴地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宦者冷笑一声:“还是请二位随我去趟州府吧,这以假乱真奸伪诈骗之罪怕是逃不脱了,只是想不到有人这样大胆,居然连宫中都敢欺瞒,还想把那些假香料给送进宫去不成!”
假香料?!毛氏身子晃了晃,扶着婢女才稳住了,却是急急慌慌地道:“公公,我们铺子里的香料可都是与胡商采买来的,都是上好的……”
她话没说完,宦者冷冷道:“尚宫局司设司典设已经看过,那些都不是什么安南奎罗香,不过是奎罗木罢了。”
奎罗木?又是什么?毛氏全然懵懂地看着宦者。
宦者却是不耐烦与她多说,唤了一声,外边候着的亲卫们立时进来,腰仗长刀威严赫赫立在顾元夫妇跟前。
“那就对不住了,请二位去州府走一遭,把这桩事说明白了,老奴也好回去回话。”
宦者冷森森一笑,一拂袖向着堂外走去,亲卫们不由分说上前逼着顾元与毛氏夫妇二人向着外边走去。
毛氏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一时吓得腿都软了,一把拉着顾元就要哭,却被顾元打掉了她的手,抢先叫出声来:“公公,那香料的事与我无关,都是她,都是这个蠢妇自作主张买回来的,与我无关呀……”
毛氏原本害怕的哭声哽住了,木着一张脸看着顾元把事情都推了干净,那一股恶气如鲠在喉,愤怒与难过交织在一起,终究忍不住扑过去与他撕扯在一起:“你这个窝囊废,居然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你别想就这么推了干净,是你,是你去找包大郎买回了这些香料,都是你……”
顾元素来是怕毛氏的,只是这会子害怕地厉害,居然也大起胆子来了,推开毛氏,嘴里嘟囔着:“要不是你说要再做几桩买卖,我又怎么会买了这些香料回来……”
宦者看着扭打在一处的顾元夫妇,不由地也吃惊地退开几步,这长安城里贵府的人他也算是见得多了,可从未看见过这样毫不顾忌脸面当众厮打在一处他还真是从未见过,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看了一会,他也不耐烦了,摆摆手让亲卫把他们拉开,赶着他们往府门外去了。谁买的谁卖的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可是奉了殿中省之命,要把这事查个明白,毕竟不是谁都有胆子敢欺诈宫中的钱银。
消息送到松寿院的时候,顾明月正陪着顾老夫人在房里说着话。
她自从清华园端阳宴之后便是日日去顾老夫人房里,陪着老夫人用饭,又或是陪着老夫人说说话,虽然自己还病着,看起来模样也憔悴了许多,偏偏一个字的为难都不说,反倒教顾老夫人看着更是心疼,越发觉得顾明月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