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吩咐顾元:“二郎你去,去把那位仙师请进来,我要请仙师施法替咱们府里驱驱邪气。”
那位胆子大到敢在将军府门前叫唤的是一位中年道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寻常的灰布道袍,头上束着髻,才一进门来就在顾老夫人的松寿院转了一圈,便是不住地摇头:“府上只怕如今有大祸事,若是贫道未看错,怕是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出了事了。”
顾老夫人如同看到救星,不住地点头:“仙师说得不错,的确是如此。”
顾青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坐在榻席上冷冷看着那位捏着山羊胡须一脸高深的道人。
顾元与毛氏倒是满是兴致,跟着顾老夫人听那道人说着:“待贫道好好算一算,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人不急不慢地问了府里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又闭着眼掐着指头念念有词,脚下的步子也踏得有模有样,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眼来,目光中满是严肃之色:“不对,这是妖邪作祟,先前它俯身在府里未成气候险些被发现,就用邪气迷惑了府里的人,悄悄养在府里,如今已经要作祟祸害整个府里了,才会有今日之祸,若是再不除了它只怕……”
顾老夫人听得身子一个激灵,难不成之前说顾明月是邪祟的事是假的,那邪祟是谁?是谁想要害她?
她声音尖利起来,急慌慌盯着道人:“仙长,你可知道那邪祟在谁身上,快些说与我们知晓,好除了那邪祟!”
她脸色狰狞,目光森然,带着凶戾之气急切地追问着。
那道人似乎就在等她开口问,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时,却听见一旁的顾青开了口:“敢问仙师道号,又是从何处云游而来?”
道人愣了愣,看着顾青那冷冷地带着肃杀之气的目光,身子不由地僵了僵,顿了顿才想着回答他:“贫道道号冲元,是从蜀中云游来长安,方才路过贵府门前,见府里黑气冲天,血光隐隐,便知道府里必然有妖邪之气,为了修行功德才想着上门替府里消灾解难……”
说得倒是流畅,如同早已准备好的一般。
顾青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神色,只是冷冷看着他:“既然仙长是从蜀中云游来长安,想必在长安有道观挂单,不知是哪一处道观,若是真能替我府中消灾解难,定当要让人奉了香油钱与供奉去道观里以表谢意。”
道人不由地又愣了一下:“不必了,贫道是为修行而来,不敢受谢。”
顾青却是毫不退让:“敢问是哪一处道观?”
道人脸上有了几分懊恼之色,却还是好声好气地道:“是城郊真元观,不过不敢受谢礼,还是先做法的好。”
顾青望着他:“原来是真元观,我与那观主长春真人倒还有几分交情,不如我让人请了他一起来吧。”
说着就要吩咐人去,却是见那道人脸色突然变了变,像是有些惧怕,又强撑着道:“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在那一处挂单,与观主并无交情,只是想着能够帮府里作法驱邪罢了,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顾青看着他还嘴硬的样子,冷笑起来:“你既然在真元观挂单,又为何不敢见观主,不过是在这里信口开河另有图谋罢了,只是我这府里还容不得你这样招摇撞骗!”
他不顾顾老夫人的阻拦气恼,唤了人进来:“把这个骗子也送去京兆府衙门,好好审一审究竟是谁指使他来将军府行骗的!”
竟然就这样,没有一点凭据的要人把那道人拿了推了出去。
顾老夫人气得愣怔:“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呀!府里已经被那个祸害害得成了这副模样,你媳妇也快死了,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是安好的,你怎么就还忍心护着那个祸害!”
其实不用那个道人说,她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那个害人还能用妖法迷惑人的祸害可不就是顾明珠,除了顾明珠谁会有这样歹毒的心肠和这样狠毒的手段,她就是要道人说出顾明珠来,她就好堂堂正正收拾了这个祸害,让全长安城都知道,宣阳大长公主留下来的可不是什么贵府娘子,而是一个害六亲心歹毒的妖邪!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道人开口居然被顾青给拦住了,他还让人把道人给拿住了送去了衙门,在无凭无据之时就一口咬定他是来行骗的,这分明是要护着那个祸害!
他居然一点也不顾快要死的罗氏,和那三个都被害得不成样的女儿,就为了护住那个女人留下的祸害!怎么能不气死她!
顾青却是转过脸望着她,目光里满是失望与无奈:“阿娘,消停会吧,这府里已经被折腾成了这个模样,就不能安安生生过几天日子?”
“先前的事我和明珠都知道是谁做的,又是为了什么,只是顾念着这个家,才没有再追究,再如此下去只怕是谁也别想好过,您就别再继续闹了。”
他说罢,站起身来,不再理会顾老夫人那副目赤欲裂恼怒的模样,往外走去。
“大郎,你这是疯了,你也被那个祸害给迷惑了,你这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顾老夫人怒吼起来,“我不会饶了她的,不会留着她再在府里害人。”
顾青头也没有回:“有我在,谁也不许动明珠!”
看着步子没有半点停留出了门前的大儿子,顾老夫人的愤怒渐渐转为颓然,又咬牙启齿起来,为什么,明明大郎这些年从不过问明珠的事,对东府也是从来不理会,为什么却是不肯让她过问顾明珠的婚事,还要这样护着顾明珠?就因为明珠是他女儿?可是明月明玉和明丽也都是他女儿呀,怎么不见他对她们这样上心?
第233章 有辱家门
顾明月久久也不见醒过来,柳氏吓得手足无措,只得腾了一间房出来给顾明月躺着,自己带着婢女忙忙碌碌地打点着,要照顾已经重伤还未醒的顾明丽,还要担心不知为何许久不曾醒过来的顾明月,只觉得心力憔悴,不得不打发了人去偏院请孙嬷嬷过来瞧瞧。
只是偏院这会子已经是彻底乱了,罗氏病得很重,医官来了都束手无策,只是留了一副方子,话里话外都是让他们准备后事了,孙嬷嬷慌了,顾老夫人又不肯过问,难不成就这样看着罗氏死,夫人病得这样急,她的身后事可是什么也没有准备的。
柳氏打发来的人这会子也来了,孙嬷嬷听了消息之后,身子都凉了半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二娘子也病倒了,如今该怎么才好。
她咬了咬牙,自己带着人往松寿院去了,总要请老夫人开口给让人给大夫人准备才好,堂堂将军府大夫人,难道连半点丧仪都没有。
才到松寿院门口,就见先前跟着顾明月去道观里的宋嬷嬷跟婢女小云就在门外等着,她不由地步子停了停,看着她们被邓嬷嬷带进去了,才迟疑地走上前去,却是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老夫人,宋嬷嬷与小云已经来了。”邓嬷嬷走到顾老夫人身边,轻声道。
顾老夫人这会子脸色难看得很,怒气未消,冷冷看着进来规矩跪在自己跟前的两个人:“你们吵着要见我到底是要做什么!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
她正心烦意乱着,顾青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怎么会毫不退让地护着顾明珠,否则这一次她就可以把顾明珠那个祸害赶出去了。
宋嬷嬷怯怯地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是,是青莲观的仙长,她们不肯再留了二娘子,要把二娘子的东西都给扔出观去,不肯再让二娘子回去了,婢等也被赶了出来了,才想着来求老夫人恩典,让婢等回府里来。”
顾明月原本就是悄悄逃回来的,所有的行礼和东西都还留在青莲观,宋嬷嬷与小云也被留在了青莲观,虽然这会子她并没有回去,可在那边也是看着顾家的份上才许顾明月过去清修的,现在却……
顾老夫人脸色更是难看,皱着眉:“好端端的怎么要赶了你们出来,我们顾家每年给她们捐的香火钱也不算少了,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就敢如此!”
宋嬷嬷却是不敢抬头,嗫嚅着道:“是婢等的不是,没有照着老夫人的吩咐照看好二娘子,才会让她……”
顾老夫人听着话音不对,黑着脸看着她们:“到底是怎么了,说清楚!”
“自打去了观里清修,二娘子整日都是哭,不肯吃也不肯睡,婢等很是担心,只是不知怎么的,过了两日观里又来了几位香客上香,还特意来我们的房里坐了坐,客客气气留下了一包糕点,二娘子见了那糕点就恍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每日起来上香礼佛,还亲自抄写经书,很是尽心尽力,只是她总要找着由头去那几位香客的房里走一趟,要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婢等是个糊涂的,竟然什么也不知道,只当二娘子是在观里太过无趣,才会过去坐一坐。”
“到娘子不见的前两日的午课时候,观里的仙长就看见二娘子在那香客的房里与一个游方道人打扮的男人悄悄见面说着话,这,这实在是……”宋嬷嬷满脸为难,低着头瑟缩着,“是有辱府里名声的事,观里的仙长也动了怒,当即就说要赶了二娘子出去,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婢送了消息回来,二娘子就跟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