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楚带着婢女进殿来,打断了顾明珠与安平公主的说话。
她依旧是一身华贵鲜艳的打扮,头上的缠丝嵌宝步摇令人眼花缭乱,容长的脸上满满是高傲,一步步过来,给安平公主行了礼,才望了一眼顾明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零陵郡主回来了,我说这殿里怎么又多了一股子市坊的味道。”
顾明珠笑了笑,目光扫过她那一身行头:“这些时日长平郡主帮着德妃娘娘打点拜祭之事,辛苦了。”
周楚楚冷笑一声,转身在榻席上坐下:“拜祭帝陵可不是小事,关乎祖宗社稷,自然不能像先前的重阳宫宴那么简单了,样样都要费心思,才不会丢了皇家体面。”
安平公主为了天后的事,心情一直不好,看着她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更是不喜欢,开口道:“楚楚既然这样费心,也不必在这里陪着说话了,下去歇着吧,有明珠陪我说说话就好。”
周楚楚没想到自己刚进来没说两句,就被安平公主下了逐客令,却留下顾明珠在殿里陪着,公主待她们两个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她气鼓鼓站起身来,向着安平公主匆匆屈了屈膝,扭头带着婢女就往殿外去了。
才出了殿,就遇见了安平公主身边的宫婢,手里正端着燕窝羹进去,漆木大盘里俨然放着两盏粉彩燕窝羹,分明就是给安平公主与顾明珠的。
她更是羞恼难当,愤愤一跺脚就往自己的锦绣堂去了。
贴身婢女佩兰忙跟上低声劝着:“郡主不必气恼,说不得方才殿下不知道郡主会回来,才不曾教人准备。”
周楚楚容长脸上这会子满是愤怒:“如今整个千秋殿的人都知道公主瞧不上我,只与顾明珠亲近,连她们也都会看人下菜碟了,要不了多久这宫里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处!”
还有天后娘娘,先前有什么事都是带着顾明珠进进出出,对她百般信任,可是对自己却是一直不冷不热,只是面上夸赞几句,从来不曾说过让她去甘露殿跟在身边的话,连着一次的帝陵拜祭之事,也只让她跟着德妃,甚至病倒了都不让她过去侍疾,与对顾明珠分明是天差地别。
佩兰低声道:“郡主莫要如此想,德妃娘娘还是格外看重喜欢您的。”
听她提到德妃,周楚楚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的确如此,德妃待她很是器重,祭祀帝陵这样紧要的事千头万绪十分复杂,可是德妃事无巨细都叫了她过去一起商量,更是把祭品与宫中往来帝陵马车都交给她去置办打点,这可是真的教周楚楚想也未曾想到,欢喜地不知怎么好。
谁都知道帝陵祭祀最是重体面规制,若是她能把这几样摆在面上最得脸的差事办好了,不愁不会在圣人与天后面前露脸,德妃肯给了她这样的好差事,还吩咐尚宫局的人听从她的吩咐,事事都按照她的安排来,给足了她脸面,自然是对她格外好了。
她气咻咻地进了殿坐下,皱着眉思量了许久,脸色渐渐沉静了下来,摒退了左右,低声问佩兰:“甘露殿今日可送了消息来?”
佩兰摇摇头,低声道:“已经有五日没有送消息来了,或许是天后娘娘病着,那边殿里管束极严,所以出不来。”
周楚楚慢慢靠在凭几上,蹙着眉思量着:“你说天后娘娘的病情究竟如何?这些时日宫中可是传得满城风雨,都说娘娘病得极为重,前几日唤了德妃娘娘过去说话的时候还昏厥了,这几日便连帝陵的事都不再过问了。”
佩兰也思量着,轻声说着:“婢也听闻这几日太医署的卢院判日日在甘露殿候着,只是凭谁问,都问不出甘露殿的消息来,只怕真的不是说的受了风寒那样简单。”
“天后娘娘何等要强,怎么可能会一点点风寒就不理会朝中与内宫之事,还尽数交给别人。”窗牗中透过的光影摇曳之下,周楚楚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不出喜怒,“只怕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娘娘的病已经十分重了。”
不然怎么愿意交出手中紧握的权力,周楚楚自认与天后性子相近,都是对权力与荣誉有着偏执的爱好,不会容许有别人觊觎自己手中的一切。
“这两日东宫那边传出消息来,太子殿下的腿怕是已经……”佩兰说道。
周楚楚垂下眼,拨弄着手腕上金丝翠玉钏,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不着急,再看一看,看明白了再决断也不迟。”
沅城大长公主府最擅经营,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她自然也不会做无用之事,她只跟随能够给与她无限荣耀与权力的人。
第317章 病重(第二更)
去帝陵的马车一早就等在了殿门前,顾明珠带着阿碧与小葵出来时,周楚楚早已经在使唤着婢仆搬着箱笼,看着阿碧手里那几个简简单单的包袱,周楚楚笑了起来,飞扬的眉眼里满满是不屑:“零陵郡主还真是简朴,出去两日居然只带这么些行礼,也不怕……”
只是她话音未落,安平公主带着宫婢已经出来了,也不过是两个箱笼与几个包袱,比起周楚楚那样兴师动众来还差得甚远,周楚楚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安平公主拉着顾明珠:“明珠,你今日坐我的马车吧,陪我说说话。”
那边的周楚楚脸色十分难看,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开口,只是低低哼了一声,转头吩咐宫婢们尽快收拾好,自己扶着佩兰的手上了马车去。
宫中的妃嫔贵人们都登了车,马车却等在甘露殿前迟迟没有动,天后还没有登车。
顾明珠撩开马车帘子,向着不远处的甘露殿张望着。
层层玉阶上殿阁高高在上,看不出有什么动静,只是玉阶前的马车里都已经人心惶惶,天后迟迟不曾登车,谁都知道必然是因为病得重了。
这些时日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宫中也都在议论着猜测着天后的病情,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她病得这样重,连登车都艰难。
顾明珠目光掠过前面排着等着的马车,最当先的那一辆便是德妃的马车,巧的是德妃也撩了帘子,正微微抬头向着甘露殿望去,侧脸上没有半分神色,只有一片冷漠。
直到她回过头看见了顾明珠时,脸上才有了变化,露出担忧之色来,轻蹙着眉向顾明珠点了点头。
顾明珠也在马车中向她微微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只是方才她那毫无掩饰的冰冷之色,却让顾明珠记得清清楚楚。
这位六宫中有名的好人只怕也没那么简单,顾明珠放下了帘子,微微挑眉暗想到。
天后出了殿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十余个甘露殿的宫婢簇拥着一顶藤轿,天后就坐在藤轿上,虽然一身明黄团凤翟衣,赤金九尾凤冠,却难掩脸色的苍白,她半眯着眼靠在藤轿上,手里握着手绢,时不时虚弱无力地咳几声,低着头在凤纹华盖下若隐若现,徐司言紧紧跟在一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从甘露殿的玉阶上下来,天后连与诸位等候已久的宫妃连话也没有说,径直上了马车,徐司言便吩咐启程,帝陵拜祭就这样开始了。
才出了宫门,安平公主便坐不住了,闹着要去天后的马车上:“明珠,你也瞧见了,阿娘病得极重,我要过照拂她。”
顾明珠却是舒展了眉眼,摇了摇头:“殿下,只怕天后娘娘这会子正在静养,不如到了帝陵,你再过去给娘娘请安。”
安平公主看着顾明珠那副笃定的模样,愣了一下,慢慢坐下来了,心里好像也安定了一些,她信任顾明珠,她能这样说一定有理由。
内宫的马车出了太极宫便与圣人带领的宗室朝臣的车队合在一处,汇成一道更长更雄壮的车队向着通化门驶去,身着金甲腰仗唐刀的金甲卫护卫在两侧,更有骑着高头大马气势雄壮的骁骑卫一马当先开路。
陪安平公主说着话的顾明珠这会子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瞥向低垂着的帘子,忍不住想要撩开看一看。
宗室朝臣的马车都来了,不知道其余随圣驾一起去帝陵的马车来了没有?
正思量着,却听马车外传来有人的问话声:“公主殿下可在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