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笑看着她:“你很聪明,但却也该知道,有些事不是躲得过的,避过一次,却避不过有心的算计,当大事者容不得半点懦弱。”
顾明珠心神一凛,恭敬地应下了。
过了大半日之后,宫外的消息总算传来了。
贤王妃的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小巷里遇了袭,贼人像是穷的走投无路的盗匪,看见富贵人家的马车边扑了过去,把马车上的周楚楚给拉扯了出来,想要抢夺她身上的首饰,纠缠拉扯之中惊动了正回王府路上的贤王殿下,贤王命侍卫救下了她,还亲自上前将她从地上半扶半抱起来,又让马车送她回宫中,如今已经快要到甘露殿了。
这个消息还真是让人吃惊!
天后许久没说话,沉默地垂着眼,安平公主震惊地捂着嘴,好半天才惊慌地望向顾明珠,如果方才她没有让马车接了顾明珠,那么这会子顾明珠怕是要……
只有顾明珠神色如常,心里却也是暗暗腹诽,这算是怎么回事,原本以为是贤王妃吉娜一个人的安排,没想到居然后面还有贤王出现,难不成真是巧合,还是原本就是他们夫妻合谋的?
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一切变得有趣起来了。
她静静等待着天后的处置。
徐司言很快进殿来,躬身道:“长平郡主回来了,在殿外等候娘娘吩咐。”
她欲言又止,低声补了一句:“郡主怕是受了惊吓,正哭个不停……”
她没有说完,周楚楚这会子已经哭得抬不起头来,用手绢掩着脸哀哀切切,她身上穿着的不是自己的衣裙,而是贤王李裕让人给她的的衣袍,这让她又想起了先前那个情形,那两个高昌男人凶狠地扑进马车来,不顾她的叫喊将她一把拖出马车去,就在巷子里撕扯起她的衣裙来。
她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她,你们抓错人了……”
然而那两个高昌人充耳不闻,叽叽咕咕说着高昌话,手里半点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衣裙,她头上华贵的花钗落了一地,一旁的婢女们叫喊着哭成一团,没有人敢上来救她,直到她的衣裳大半被拉扯掉,耷拉在一旁,露出了雪白的肩膀时,才有人冲上来,从两个男人的身下将她救出来,还温柔地抱着她低声安慰着:“别怕,我来了,明珠……”
然而,当那个救她的人低头看清楚她的模样时,却如同是触碰到了最为恶心的东西一般,慌不迭丢下她,让她重重跌落在地上:“怎么会是你,明珠呢?顾明珠呢?”
周楚楚愣愣看着李裕,他烦躁地站在那里,厌烦地盯着她,又吩咐人去问那辆马车的婢女与车夫,而这时候胡同里已经都被惊动了,不少人悄无声息地凑近来看着,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周楚楚生不如死,恨不能立时死在当场,也好过受到这样的屈辱!
在李裕打发人把她送进宫来的时候,她已经慌乱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来了甘露殿,企盼天后能看在她是遵照吩咐去贤王府才出的事的份上,会想办法护着她。
在殿外焦急地等待着,她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那样的事只怕很快就会传开来,现在只有天后能救她,只要天后吩咐贤王与他的手下不再提起此事,对外都一致避而不提,就当没有发生过,她的名声也就不会有什么影响,她才能继续风风光光过下去。
然而,一切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
徐司言进了殿好一会才出来,却是与她道:“娘娘吩咐,郡主受了惊吓,还是先回去好好静养,之后的事娘娘会安排处置的。”
周楚楚愣了一下,天后不见她?
又转而失魂落魄地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这副模样不好觐见,让自己回去好好歇一歇,过两日再召见,如此也好,天后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坐视不理,而她这些时日也少出来抛头露面地好,等事态平息了再来也不迟。
只是她还没有转身回去,就听徐司言吩咐下去:“替长平郡主收拾了,送郡主回沅城大长公主府。”
周楚楚懵了,为什么要送她出宫?
她张了张嘴,拉着徐司言要追问,只听徐司言叹了口气:“郡主还是先回长公主府去吧,如今这样的情形,郡主怕是不好再留在宫里,还是等娘娘召了沅城大长公主进宫来商议,要如何安排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周楚楚原本就饱受惊吓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终于断开了,眼前一黑,软倒在婢女怀里。
第378章 人心惶惶
夜色将至,远远的鼓楼已经敲响了暮鼓声,赶在宫门要落栓的时候,一辆马车飞快地驶入了宫门,向着甘露殿而去。
沅城大长公主轻轻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夜色中沉静的太极宫,脸色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好些时候不曾入宫了,自从将女儿送进了宫中,总以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不需要再多费心思,只要有大长公主府的财势与审时度势,总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然而……
她想起先前来传了话的女官说的话,说天后召她入宫,商量长平郡主的事。
她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里,楚楚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天后却要召了她入宫来,又是为了商量什么。
她回想起方才,女儿回了府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房里哭得天昏地暗,她甚至还来不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请了来宫中。
而她之前不肯听自己的话,竟然擅自做主与韩贵妃交从甚密,更是跟随韩贵妃左右,如今天后是要对她们动手了吗?只是又要怎么处置女儿与府里?
她心里一紧,更是觉得七上八下,满腹担忧地往甘露殿去了。
只是一切远超出她的担心,从甘露殿出来的时候,一向保养极好高贵典雅的沅城大长公主脸上满是悲伤,微微发红的眼眶难掩疲倦与无奈,她扶着婢女一步步走下玉阶来,身子都有些佝偻了,直到快要上马车的时候,才勉强开口道:“吩咐人回府把郡主送去南郊的庄子上,没我的吩咐不许她出去,等到……等到定下日子送她去贤王府的时候再接她回府里来。”
婢女吃了一惊,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应着吩咐人先行回府去了。
沅城大长公主上了马车坐下,整个人都苍老许多,即便还是一身华贵的妆扮,却也难掩颓唐之意,她吩咐了婢女回府,便再也不开口,将脸躲藏在了黑暗之中。
她娇养这么多年期望极深的女儿就这样被毁了,只是即便这样,未必天后就肯放过沅城大长公主府,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被夺走。
长平郡主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延嘉殿,让原本就风雨飘摇人心惶惶的人们更是惧怕不已。
韩贵妃披散着头发坐在榻席上,死死盯着送了消息回来的宫婢:“你说甘露殿召了沅城大长公主入宫来,还让人把长平郡主送了回去?”
宫婢轻声道:“是,听闻先前长平郡主去贤王府的路上出了意外,却是被贤王殿下救下了,天后娘娘便命人请了沅城大长公主入宫来,说是要商议长平郡主入贤王府的事。”
韩贵妃的脸色变了变,周楚楚进贤王府,既然不可能是贤王妃了,那岂不是要与李裕作侧室,袁氏还真敢想,竟然将周楚楚送给自己儿子作妾室,如此一来沅城大长公主府也被牵扯进去了,毕竟沅城大长公主与驸马只有周楚楚这么一个女儿,再无子嗣,怕是要被她牵制了。
先前周楚楚以为自己再投靠了天后,便不会有什么事了,心安理得地日日往甘露殿去,听从天后的吩咐,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么天后对自己,这个真正的对手,又会如何收拾?
韩贵妃身后一片冰凉,只怕这宫中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天后袁氏,那样的手段,那样的计谋,从来就不是常人能够料想得到的,即便是她,也不是对手。
她开始害怕了,看着灯光昏暗的延嘉殿大殿,好像黑暗中四下潜伏着的都是危险,可是最可怕的却是她不知道最终的判决什么时候降临,又将如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