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要了我的命了,圣人只是让韩家流放,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天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由地弯了唇角:“若是今日流放的是袁氏一族,你会饶了他们?”
当然……不会!韩氏僵在那里,斩草除根,饶是袁氏留下任何一点血脉,难保日后圣人不会有回心转意后悔的时候,那时候将会成为跗骨之蛆,留下祸患。
所以,韩氏一府也难逃死路了。
她恍若被抽走了魂魄,慢慢地蹲下身去,抱紧了自己将头俯进臂弯中,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不那么害怕恐惧,不会因为后悔而崩溃。
天后淡淡看了她一眼,吩咐徐司言:“是时候了。”
徐司言点点头,吩咐了几句,慎刑司的嬷嬷端着一只精巧的小银壶与一只酒盏上前来,在韩氏跟前拜下:“请贵人自便。”
那银壶上錾刻着花鸟银纹,看起来霎时好看,却只有拳头大小,里面怕是装不了几盏酒,端到韩氏跟前。
韩氏慢慢从臂弯里抬起头来,茫然地望向眼前的托盘,直到看到那只银壶的时候才一惊,往后缩了几步,没有了半点先前的毫无畏惧,满是慌张。
她口中喃喃地道:“不,不,我要见圣人,这都是阴谋,都是陷害我的阴谋,我要见圣人,圣人一定会救我的……”
见她不肯伸手去接那酒盏,嬷嬷回头望向徐司言。
在慎刑司里赐鸩酒算是恩典了,赏罪人一个全尸,也不会那么痛苦,只是甚少有人愿意自己动手伏法,终究少不得让她们帮一帮,可是眼前这个毕竟不是寻常妃嫔宫婢,她不敢擅自做主。
天后看了一眼地上连连哭喊的韩氏,兴味索然地道:“她不肯你们就帮一帮吧,我也好回去给圣人覆命。”
嬷嬷们忙一拥而上,将韩氏死死按到在地,掐开下颌,将那一盏酒直直灌了进去,一点也不漏,全然不理会她的挣扎。
第386章 孽种(第二更)
看着玉台上那个剧烈挣扎的身影慢慢平息下来,天后才转身向着玉阶下走去,冷冷道:“让人卷了扔去乱葬岗吧。”
当初莫昭容还能得到安葬,她却不想让韩氏有栖身之地。
凤鸾车到了甘露殿时,顾明珠从玉阶上迎了下来,天后的脸上才重新有了笑容,与她道:“如何,安平的功课是不是又落下了,她这些时日不曾去崇文馆,只怕早已经忘得干净。”
顾明珠笑着道:“殿下聪颖过人,只要再回去跟着师傅研习,课业就能大有进展。”
她陪着天后说着话,与徐司言一起往玉阶上走去,只是才到了殿前,下面有宫婢匆匆上来,拜倒在天后跟前:“娘娘,宫门外守门的侍卫送了话过来,说魏国公夫人在宫门外求见,只是没有宫牌不能进出,便让侍卫送了消息进来。”
顾明珠与徐司言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不由地望向天后,自从上一次安仁殿的事后,天后便再也不曾提起魏国公夫人,也再不像从前那样事事惦记着魏国公府,赏赐不断,想来是真的伤了心了。
果然,天后的脸上笑容不见了,变得冷淡起来:“她有何事?”
宫婢轻声道:“婢不知,只是听侍卫说,魏国公夫人很是着急,说是有要紧之事一定要求见娘娘。”
天后慢慢抬起头,目光中一片冰霜,许久才道:“让她来甘露殿。”
一脸焦急的魏国公夫人跟着宫婢进了甘露殿时,天后已经高坐在上席,冷冷望着进来的她一言不发。
见到天后,魏国公夫人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哀哀戚戚的神色,眼中含着泪上前去,哽咽着唤了一声:“珝娘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天后冷冷打断了:“魏国公夫人莫非不知道觐见的礼仪规矩么?可要我使了人教一教你才好?”
魏国公夫人不由地一愣,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登时脸涨的通红,一双眼里更是泪光盈盈,她是天后的嫡亲姐姐,自来进出宫闱自如,在天后跟前更是从来不曾需要行礼,可如今……
她忍着泪,也知道眼前不比从前,只能规规矩矩向着天后行礼拜下,却还是抬头委屈地看着天后:“珝娘,我是真的有事要求你。”
天后闭了闭眼,别开脸去,不愿再看见她那张楚楚可怜又满是无辜的脸,冷声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只是魏国公夫人却是一脸为难的神色,看了看左右,低声道:“珝娘,我有话要对你说,只是她们……”
天后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吩咐顾明珠:“你们都出去,我听听她要说什么。”
顾明珠心里低低叹了口气,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她屈了屈膝,带着徐司言与殿中宫婢们退了下去,阖上了殿门。
大殿里只留下了天后与魏国公夫人,天后闭上眼,靠在凭几上:“说吧,有什么事。”
看着天后冷冰冰的脸色,魏国公夫人委屈地直落泪,却是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着:“珝娘,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与圣人……可是我也是没法子,那是当今圣人,我又能如何,何况圣人与我是真心……”
天后猛然一睁眼,眼神凌厉:“你若是要来与我说这个,那就闭嘴滚出去,不要脏了我的耳朵。”
吓得魏国公夫人身子一缩,不敢再说下去,瞪大眼抽噎着,满是无辜的神色,好一会才哭出来:“是,是我有了身子了……”
天后惊讶地望着她,目光扫向她那穿着宽松衣裙的腹部,看不出什么来。
“从那日后就再没来过小日子,前两日去看了医,说是……说是喜脉……”她结结巴巴说着,原本哭得通红的眼却是望着天后,藏着希冀的光:“珝娘你也知道,国公已经大半年不曾回过长安,这肚子里的只会是圣人的……”
天后盯着她,怒极反笑:“所以你待如何?”
魏国公夫人缩了缩脖子,满是哀求地望着她:“珝娘,你最是慈悲了,我如今只有求了你了,不然我这身子如何瞒得住府里的人,若是教老夫人看出来了,岂不是……岂不是……”
天后端起案几上的茶瓯,慢慢啜饮了一口:“我吩咐医官过去,与你开了下胎药,你自己服了到庄子上养上些时日,就算了结了如何?”
魏国公夫人惊悚地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盯着天后:“可,可这是圣人的骨血呀,怎么能,怎么能……”
天后阴沉沉地望着她:“所以你想留下这个孽种?”
魏国公夫人被她看得后背生寒,不禁用手护着腹部:“这是圣人的骨血,我不能不留下他,珝娘,你不会忍心的,是不是?”
天后呵呵笑出声来:“你要我替你保住这个孽种?”
她盯着魏国公夫人,看着她那一脸无辜变成了不自在,终究低下头去,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