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我一边不动声色的偷瞄车窗外,一边暗暗的观察旁边的朱文。
这老头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打算认命,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既没有因为手下人赤裸裸的背叛大发雷霆,骂什么跟年龄不相匹配的脏话,也没有哭哭啼啼的上赶着求饶说好话。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走走停停的行进在主干道上,负责开车的鹰钩鼻子每每碰上红灯或者被人抢道时候都会暴躁的拍喇叭骂街,典型的怒路症患者,而马脸汉子起初还小心翼翼的盯梢我和朱文,可能是感觉我们不会有任何异动,也放放心心的翘着二郎腿摆弄手机,玩起了游戏。
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左右,我感觉我们似乎仍旧在市区里转悠,尽管外面的路牌我很陌生,但两边的高楼大厦丝毫没有减少,朱文冷不丁出声:“这不是上高速的方向,你们根本没打算带我回鄂省吧,难不成小旭打算亲自来上上京跟我会面?”
马脸汉子眼盯盯的瞅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的笑应一句:“老董事长料事如神,旭哥确实在来的路上,之所以让我们先带您出医院,就是害怕会发生什么变故,毕竟王总在这边还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符合他的做事方式。”朱文微微点头道:“我一早就说过,他这个性格既好也不好,好的是不容易出错,坏的是也会因此错失很多良机,可以让我跟他打个电话吧。”
“呃?”马脸汉子这才扬起脑袋,跟开车的鹰钩鼻子对视一眼后,鹰钩鼻子一边拨动方向盘,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随即递给朱文道:“老董事长,您昔日对我们不薄,我们哥俩能做的肯定做,也请您多谅解,不要给我们出太多难题。”
说话的过程中,手机接通,那边传来武旭的声音:“喂?”
“小旭啊,这两年你成长了很多,也为公司做出很多贡献,现在阿仝没了,我思前想去的考了了很久,可以给你百分之十的原始股份。”朱文攥着手机,声音干哑道:“至于你的错,我可以既往不咎,我老了,看情比看钱重要的多。”
电话那头的武旭久久没有吭声。
朱文攥紧手机,又补充了一句:“让车子靠边停下,我有下去的机会,你也有回头的机会,好吗?”
尽管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丁点变化,但是一车人都可以清晰听出来他的哭腔。
“对..对不起朱叔,回不了头了。”武旭长舒一口气道:“如果是在阿仝死之前,您愿意给我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蹬鼻子上脸的跟您用这种方式对话,可阿仝死了,您唯一的血脉没了,而且还是因为我,就算你嘴里说不怪,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呢,我回不了头,您也下不去车,维多利亚从今天开始必须得改姓武。”
“小旭,你爸爸跟了我半辈子,他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恳求我,一定要对你们兄弟好点,我也答应了,这些年视你们为己出,不管你多混账,终归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所以我一直都在默许。”朱文喉结里像是含着一团棉花一般,糊弄不清的喃喃:“难道一定要看到我死,我们之间只能存在一个,你才满足吗?”
原本声音悲凄的武旭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突然破口大骂:“去尼玛的视为己出,你可能全忘记了,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上大学那年,我追一个女孩子,只想问你借十万块钱买台车,你给我的回复是什么?我记得很深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指着我鼻子告诉我,人的虚荣心要和实力成正比,言外之意不就是贬低我天生就是个下三滥吗,大前年我负责经营的酒店亏损,我跪在地上哀求你,帮我一把,结果呢?公司高层会议,你当着所有人面把我骂的狗血淋头,说我是个就知道耍鬼心眼的窝囊废!还有去年你过生日...”
武旭歇斯底里的喊叫着,说的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也看得出来他对朱文的憎恨程度,能把吃饭放屁、睡觉磨牙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管好坏都足以证明朱文在他心里还是占据很浓重的一笔。
朱文平静的听着,松弛的眼皮耷拉着,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车子在又行驶了一个多钟头,因为没油拐进了一家加油站后,武旭的抱怨才停驻下来,冷冰冰的甩下一句话:“这次我过去,把公司的所有手续都带上了,你只需要签字按手印即可,只要你让我满意,我可以保证你继续回到病房里安享晚年,走的时候,我会帮你风光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