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珺走后,院子也随之冷清了下来,仿佛之前那些叽叽喳喳的声响,只是一场梦。
书册搭在膝上,过了许久,也未曾翻过一页。
沈放自然能把人赶走,更能让她别再来了,可每次对上她那双水亮的眼睛,有些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对着她那张脸,好似多说上两句重话,都像在以大欺小,他向来不屑于此。
罢了,就当是给她机会动手,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演到何时。
“郎君,该用膳了。”婢女名叫红炉,便是沈放醒来瞧见那个,先前是针线房的粗使婢子,刚来那几日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那日过后,她就发现沈放好似不如想象中那般凶戾。
他的房内不需要人近身伺候,只要送膳送药,反倒比她之前的日子轻松多了。
而且五郎君不戴面具的那半边脸,实在是俊美无双,每次瞧见都叫人看直眼,久而久之她就成了所有婢女里最勤快的那个。
但她发现,今日的郎君好似与之前有些不同,往日他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可这会他却枯坐了半晌。
手中的书未翻,余光若有似无的落在院门的方向,是林娘子的缘故吗?
沈放没说话,红炉默默地摆好膳,看到了案桌上的桃酥,摆放的人很随意,七零八落地堆在盘子里,她不记得今日的茶点里有过桃酥。
看着沈放也不像喜欢的样子,便自作主张地伸手去收拾,想要将案桌清理干净。
没想到她还没碰到盘子,沈放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谁让你碰的。”
声音冷冰冰的,似有浓重的戾气,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红炉浑身哆嗦着跪下,“郎君恕罪,奴婢只是想替您收拾桌子。”
“出去。”
红炉不敢再有别样的心思,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等到屋内彻底没了人,落日的余晖也殆尽最后一丝光亮,他细长的手指才拈起一块桃酥,拧着眉看了两眼。
这玩意,真的好吃?
闻着味道倒不叫人讨厌,便当是试试有毒无毒,他轻轻一抛丢进了口中。
入口是浓郁的核桃香,上面还洒了层芝麻,酥脆间透着淡淡的甜香,等到沈放再回过神时,碟子里的桃酥已经见了底。
他神色如常地拍去指尖上的碎渣,心想,病秧子的喜好也不过如此。
不管沈放同不同意,总之林湘珺每日一散学,便雷打不动的过来。
沈放不搭理她,她便自说自的,写了字还要一副求表扬得给他看,遇上不会的便眼睛水亮亮地看着他,十次里总有八次能被她得逞。
有了沈放的默许,林湘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安妙语不放心还跟来看过两回。
见他们真的只是在读书,且沈放浑身是伤,常常是坐着不搭理人,反而衬着有威胁性的是她家七娘。
安妙语本来是不愿多管闲事的,可她自从怀了孩子后,瞧见谁都多了几分善心,又见林湘珺的气色也变好了,就不再禁着她。
但还是要求她每次去,多带些下人,瞧见不对劲便离他远些。
如此小半月来,沈放的伤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从只能坐着到可以简单的走动。
恢复速度快得令林湘珺惊喜不已,算命的果真没有说谎,真龙之血是她最后的希望!
这日难得的天气好,出了太阳,先生不仅提早散了学,还说明日休沐一日,想着终于可以回家见祖母,她的心情很好,准备去小院找沈放说这个好消息。
没想到还没出门,宋温期便喊住了她:“七娘,明日休沐,我要去书斋逛逛,顺便看看新到的徽墨,你要不要一同去?”
宋温期从第一眼瞧见林湘珺起,就喜欢她了,再加上知道八字的事后,总有种两人天生一对的感觉。
林湘珺不收他的东西,讲学时答不上题,在他眼里都是率真可爱,而且他也能感觉到,她不如之前那般抗拒他了。
只是她每日都跑得很快,一散学便见不着人影,好不容易等到休沐,寻了个由子想与她多些接触。
怕她误会他的意图,又立即解释道:“我还约了观棋和六郎,你可以同四娘子一道,人多热闹。”
林湘珺鲜少有机会上街,听说去书斋她也很心动,可她都快半个月没见到祖母了。自然是见祖母要紧,而且这里头也没沈放,到底对她的诱惑力不够。
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明儿我得回家一趟,辛苦宋郎君照顾我三弟弟。”
说完她便急着要走,留下宋温期满脸的失落,她若没人,还去什么书斋啊。
而这些都被一旁的沈清荷看在了眼里,她想起前些日子偷听到,母亲说要为她择亲事,咬了咬牙上前拦下了宋温期。
“宋二哥哥想不想知道,七娘最近散了学,都去了哪儿?”
宋温期的眼里顿时露出了些许好奇。
往日这个时辰,沈放都是在房中看书的,可林湘珺到时,他正坐在院中削竹子。
林湘珺想起,她头次来小院,也是碰见他在削竹子,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他为何一直要和竹子过不去呢。
严嬷嬷对竹子有阴影,怕沈放又发起疯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林湘珺,看她安然无恙地在沈放身旁的小凳上坐下,也不敢放松警惕。
还好今日无风,日头晒着人很舒服,她能在院子里多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