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佑心中无比惊骇,不断加快自己的速度,却在飞离长栖殿,一直到接近承禄殿的时候终于被兰越追上,兰越双手十合,用尽十成的力气,在他脊背上狠狠的打了一掌,这一掌将他完全打飞了出去,从屋脊摔飞到地面,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噗——”陆佑的一口鲜血狠狠的吐出来,他心中疯狂的计算着,整个人的脸色都迅速灰败下去,眼中的光忽明忽暗,好像在渐渐熄灭。
陆佑僵硬的从地面爬起来,看了看周围,骤然觉自己已经来到了皇宫最wàiwéi的御医所。
下一刻,在兰越惊讶的目光中,陆佑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还有力气跑?跑的再快点儿,死的就快点。”兰越搓了搓掌心,无所谓的勾起唇角,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几名同样做太监打扮的男子。
他那一掌用尽了十成内力,这个人的经脉在他的一掌之下,已经全被震碎,就算是武功再高也活不过今晚了,至于他是不是逃掉了……兰越已经看见了地上滴落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御医所内。
兰越整理了一下衣衫,正准备淡然的走进御医所的时候,里面突兀的走出一个男人。
“兰公公?你深夜来这里,是有什么病患,还是太后她老人家要用药物?”清淡温润的声音隐藏着与往日不同的虚弱,双眼近乎无神,却冰冷的看着陆佑。
“原来是轼南大人,没想到大人深夜还在值位御医所,这样的精神,真是令人尊敬。是太后她老人家深夜身体不适,特意命我来拿些安神的药品,既然轼南大人在,那我这就把药方拿给您看看。”
兰越微微皱眉,自然的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表面上仍旧一副平静沉稳的样子,暗中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远处,有遥远微弱的鼾声,证明这御医所的其他御医们还在酣睡。
御医所的轼南是御医世家之子,轼家曾诊治过太后的病情,也救过先帝中毒,妃子病重等,医术精湛,为人处世不偏不倚,是各方都敬重的对象。
轼南看了看药方,儒雅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神情僵硬寡淡的说:“是林熙将军今日受了伤,皇上要在下给他疗伤,需要一些药品才将他带到御医所,既然你知道深夜打扰,我身后就是药柜,上面贴着名字,兰公公,您自便吧。”
兰越掩下眼中的阴沉,向轼南的身后扫去,果然看见了他身后软榻上昏迷着的一个男子,似乎身上还有着一些血迹。
他瞳孔一缩,眼中升起几分兴味儿,缓缓的走向前去,一直走到药柜旁边仔细的观察此人,却眉头一皱。
眼前的人气息平稳,面容柔和英俊,根本没有什么太重的伤势,而且他要除掉的侍卫面覆银色面具,这个人却脸上有着细小的伤口,并不是他要杀的那个侍卫。
兰越从没见过林熙,自然只能将这个人当成林熙。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到这人的手腕处。
“你干什么?”轼南冷冷的喝道。
“不知林将军是如何了?我看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啊?”
“本就是些皮外伤,没什么事,是陛下非要让臣给他弄些安眠的东西让他熟睡,林将军明日还得领军呢。”兰越淡淡地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兰越从药柜中找出几味药材收好,深深的看了一眼轼南,若有所思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走出御医所。
直到兰越的身影彻底消失,片刻之后,御医所恢复寂静,只能听到烛火簇簇燃烧出的声响。
轼南坐回到御医的位置上,面色不变,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医书。
许久,外面传来极为细碎的一道风声,轼南冰冷僵硬的表情不变,忽然,口吐鲜血,面部如纸般迅速苍白下去。
而原本躺在床榻上的“林熙”,一下子从床上翻下身,他已经反复确认了几次,兰越已经真正的离开了。
“林熙”吐出口中一直郁结的一口淤血,是刚刚兰越为他把脉的时候,给他下的一只试探性的毒药,并无大碍。
他迅速的封住轼南的几个最重要的穴位,将人支撑起靠在自己的肩上。
从袖中取出一枚淡紫色的药丸,生生塞到轼南的嘴中。
而此时,随着“林熙”的动作,他的指腹上迅速脱落了几根透明的细丝,瞬间,轼南高大的身躯颓然倒地。
“陆佑!”他惊骇的叫出声。
躺在床榻上受伤的人,必然是兰越第一时间怀疑的对象,而面对另一个活蹦乱跳,神情自若的轼南,就会让兰越心里的怀疑少了几分。
当兰越现这个“林熙”根本没有受伤之后,则会心中同时又怀疑起轼南,但世人都知道轼南是个御医,基本不会武功,还救治了很多病人,面对着天衣无缝的易容,兰越很容易就会觉,他追杀的人并不是轼南。
而他即使胆子再大,但得知床榻上的“林熙”只是昏迷之后,若是他杀了谁,让“林熙”醒来,一个凶名在外的少年将军,他不敢确定会生什么。
两人赌的就是这一点。
因为兰越并不认识林熙,所以假扮成林熙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轼南,而用最快时间假扮成轼南的人,则是易容之术天下无双的陆佑。
但是两人终究是没有想到,兰越的心中仍不相信二人,在临走的时候,先是试探了躺在床上的轼南是否是真的昏睡,又在拍打陆佑肩膀的时候,将自己袖中能与自己的掌法起反应的药物洒了上去。
此时,轼南焦急的脱下陆佑的衣服,只见他肩膀上被兰越拍过的位置,俨然一个青黑色的掌印。
林熙是被身上传来的痛痒给痛醒的。
漆黑幽深的眼眸睁开的一瞬间,她已经下意识的摸上自己身侧本该一直存在的剑——空的。
瞬间睁眼,是万千明珠造成的璀璨夜空,空旷而辽远,远处似乎还升起了腾腾雾气。
林熙蹙了蹙眉,睡意全无,她这是躺在一张什么东西上面?
这床榻似乎比普通的床大了几倍,通体呈现出浅浅的金色,银白色的帷幔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如蜀锦般的质感,层叠之中,带着一种精致的美感,是大气庄严中彰显细腻柔美,是皇家最经典的龙纹和云纹。
林熙放眼望去,诺大的地宫之中明亮如白昼,墙壁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镶嵌一颗夜明珠,散着柔柔的白光,殿内的墙壁上雕刻着九龙戏珠的情景,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温润干净,奢华大气。
袅袅升起的是寒沁香的气息,并不刺鼻,温凉而优雅,笼罩着整座宫殿。
她抬眼望去,宫殿的尽头是一片升起袅袅热气的温泉,温泉岸边铺着一层雪白的狐狸毛,一直延伸到她的床榻旁边。
林熙这才感受到,自己原本浑身的伤口,竟然大多数都已经结痂?那把自己疼醒的伤,正是结痂带来的痒和疼。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素白外袍,里面同样是洁白的亵衣,林熙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裹胸也还在……只是,好像松动了一些,触感也怪怪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昏迷前拜托了墨玦将自己送回将军府的,而且她身上的伤都结痂了,难不成她是昏迷了十天半个月?
可是,她也不是很饿啊。
只是,这座地宫的精美和奢华还是分外的让人着迷,尤其是那些白玉柱头上雕刻的龙纹,让林熙在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
她控制不住有些喜欢的心情,光着脚轻轻的走下床,脚掌踏在那些雪白柔软的白狐皮毛上,有些令人沉醉和迷恋的舒适。
她仍旧记得,小的时候,自己的闺房之内也有一片这样的雪白的白狐毯子,毛茸茸的,一到冬天,她就会开心的踩在上面,而母亲,就在门口招呼着自己说,阡阡,我们去吃早饭了,快些醒来啊,小懒虫……
也有的时候,她会赤着足从地毯上奔跑到墨晔尧的怀中。
可是,墨晔尧是墨晔尧,莫念是莫念……
林熙脸上的表情有些怀念和难过,赤着柔嫩的玉足走在雪白的毯子上,在那灿灿明亮的明珠的照射下,恍若金光加身,如同天上衣襟飘飘的仙人,让从一旁出来的墨玦愣在了原地。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满眼惊艳与温柔。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因为一个人,即使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看着她就好,仿佛,只要她在他的身边,自己那一身的仇恨和悲哀的黑暗都消散无踪,只愿意因为她而喜而忧。
墨玦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走向她,刚好林熙转过身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从暗处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的挺拔身影,银白色绸缎的长袍微微敞开着,有褶皱的痕迹,露出微隆的喉结和性感至极的锁骨,略有凌乱的墨在白衣的映衬之下,显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墨玦的面色有一些苍白,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性感,半眯的玄眸之中清澈凉薄,隐约可见到长长的睫毛,越显得他清寒贵气。
他修长的腿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来,淡薄的目光仿佛清澈的泉水,更像是温柔的月光,透明而潋滟着。
那一头墨色长还有一些湿润,水珠的尾垂在身上,俊逸又无辜。
“小白白,你好像又变好看了。”林熙的口中情不自禁的呢喃道,数不清是赞叹还是惊讶。
墨玦:……
她爱美,即使自己是女扮男装,或许此生都不能恢复自己曾经的身份,所以她很爱墨灼。
但,墨玦给她的,是让她能够在瞬间感觉被剥夺了呼吸的美。
至于她说墨玦长得好看墨玦会如何想,就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墨玦已经在林熙胡思乱想的时候来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一笑,勾起她精致的下巴,缓缓的吻上去,清澈见底的眼眸之中,满是对一个人深沉到绝望的痴恋。
他的眼底映衬着林熙的容颜,缓缓吻住她的唇瓣,清冷却郑重的声音自二人的唇齿之间响起来:“好看?在朕的心中,熙儿永远的最好看的。以后,不要再以身试险,不要在无惧无畏,不要再吓朕了,你是赢了,你赢了朕的心,朕的一切。”
他一连三个“不要再”,仿佛在她心中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