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赵晚枫一辈子都藏在青楼之中,怕是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查出她真正的底细。
可是世事总是难料,孙慧儿不知自己的身份却因为来到太子的身边而被人拆穿,赵晚枫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青楼隐姓埋名,明明可以不被人察觉,但她却自己将身份暴露。
那是元和一年,赵斐登基的第一年。突厥王来北明商议突厥太子与北明公主和亲之事。虽说是商议婚事,但是暗地里其实是突厥王的示威。
那个时候赵斐刚刚继位,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赵斐生怕位子坐不稳,所以极为忌惮突厥。而突厥王那次特意亲来北明就是为了向赵斐这个北明新皇帝示威。
赵晚枫便是在那个时候暴露的身份,她在突厥王来北明商议和亲之事的时候,行刺了突厥王。
但是没有成功,突厥王没死,而赵晚枫被北明朝廷擒住,凌迟处死。
整整割了一千刀。
那个时候的京城百姓才知道,原来偎翠楼那个总是招揽客人的晚红居然是敏王遗孤,晚红被凌迟处死,偎翠楼也被查封。
赵斐因为突厥王在北明被刺一事,担忧突厥王不悦,回突厥起动乱,但那个时候赵斐的位子还没坐稳,北明的江山实在禁不起任何的动乱,所以赵斐对突厥王百依百顺,应允了突厥王所有的要求。
自然,就是在那一年,她花朵般鲜妍的女儿佩玉被那年迈的突厥王看中,生生猥亵致死。
突厥王给突厥太子娶走了北明名正言顺的公主,也就是赵斐的十一妹妹端宁,也顺手带走了北明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赵佩玉。
端宁是去突厥做太子妃的,即便未来坎坷,起码是有名有份的太子妃,突厥人不会敢太过放肆。
而她的佩玉,只有七岁的佩玉是做为突厥王淫乐的玩具离开的北明,离开的她那么热爱而敬重的父亲赵斐。
一个只是用来淫乐的玩具,素来残暴冷酷的突厥王会怎么对待她。许锦言每每想起此事,无不痛的锥心刺骨,恨不能立刻挖出心脏才能缓解那份剧烈的痛楚。
佩玉,这世上最善良懂事的女孩,却受尽了这世上最肮脏最残忍的事情才慢慢死去。那个懂事的可怕的小女孩,死之前会不会曾试图唤着“娘亲”,会不会想要娘亲去救她,会不会后悔不该生为这个娘亲的女儿。
她那娘亲,她那无能至极的娘亲被困在了牢里束手无策,只能在今生为她报仇雪恨,可是今生,她的娘亲却再也找不回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
赵晚枫刺杀过突厥王的这件事,许锦言是在牢里知道的,因为赵晚枫被送去法场凌迟处死之前是被关在了牢里的,虽然赵晚枫的牢房和许锦言的牢房隔的很远,但是赵晚枫被押送进来和押送出去的时候,许锦言是见过她的,而且是两次。
后来许锦言在牢里那漫长而黑暗的日子里一直在想,如果当时赵晚枫真的刺杀突厥王成功,那么突厥王也就不会看中佩玉,佩玉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凄惨。
许锦言不知道赵晚枫为何要杀突厥王,但是显然,赵晚枫和突厥王之间有过节。
今生,许锦言和突厥王之间也势必有一场帐要清算。
她和赵晚枫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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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晚枫神色复杂的看着许锦言,看到那朵额间花她便知道那是宁安翁主许锦言,若是被封了翁主,那许锦言也该算是半个皇家人了。
既然许锦言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又为何不禀告皇帝,然后带人围剿偎翠楼,活捉她这等余孽。反而只身前来,还露出真容,让她帮她一个忙。
赵晚枫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翁主到底有何事?”
许锦言看着赵晚枫微微勾起唇角道:“不必叫我翁主,反正这个头衔也不是我应得的,叫我锦言便好。晚枫姑娘也无须太过惊慌,我是友非敌,姑娘的真实身份我绝不会泄露出去。”
“我来,只是想请晚枫姑娘帮我一个忙。”
赵晚枫看着许锦言,从前听说这许锦言是个蠢货,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最不受待见的小姐,但自今年去了一趟慈恩寺上香回来,许锦言却陡然性情大变,不仅自山贼手里救下章庆王妃和世子,还在玄瑛会上一举夺得女子玄瑛胜者的名头,现在更是以臣子之女的身份被封为宁安翁主。
怎么看都不再是从前那个蠢货了。
而且以今日许锦言的行事来看,这何止不是个蠢货,全天下女子的心眼加起来怕是都没有她一个人的多。
许锦言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的身份,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不提,但是许锦言做为北明翁主,得知她的身份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别人。还一再澄清,她不会将她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为了消除她的疑心,许锦言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听起来,许锦言似乎只是想让她帮她一个忙,而且这个忙也不是大事。赵晚枫对许锦言轻声道:“你且说来看看要我帮你什么忙。”
许锦言掀开那镂空窗户上缀着的纱幔,向下看了看,厢房底下,偎翠阁的正厅是一片的纸醉金迷。男男女女欢声笑语,丝竹的靡靡之音绕梁不绝,和着女子的娇笑之声如一把把的柔软钩子,直勾的人心里痒。酒气直冲屋顶,四处都是欢腾之象。
许锦言指着一个正在弹琵琶的女子道:“我要这个人成为我父亲的六姨娘。”
那女子生的妖冶,眉尾上挑,一看便知绝非和善之人。但形容流转间,却依然是风情毕现,她随意抬手拨动琵琶,便奏出勾人魂魄的曲调。
赵晚枫一愣,随即向下一看,皱了眉,那是蕊娘,一个月后就要离开京城去青州投奔她的表哥了。
“这个人不可以,她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下个月就要回青州和她的表哥成亲了。”
许锦言勾唇一笑,“怎么,晚枫姑娘居然如此天真,你真的觉得她的表哥会娶一个曾经沦落到烟花之地的女子么,即使她从来没有接过客人。”
赵晚枫攥紧了手,“那许小姐认为如何?”
“她的表哥的确来信说让她回去和他成亲,蕊娘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一心渴望一个家庭,所以轻信了表哥的话,真的准备金盆洗手回去青州同表哥成亲,但是她那表哥是个地痞流氓,只是看中了蕊娘这些年在京城里积攒的财产。准备骗蕊娘回去青州,谋杀蕊娘,侵吞财产。以蕊娘的心思,回去之后她就会现真相,而她更不是好惹的,她会放火烧死她表哥一家,然后逃至扬州,再次沦落风尘。”
赵晚枫看着楼下的蕊娘,听着许锦言这番让人心惊肉跳的言论,虽然许锦言这番话毫无根据,似乎只是她的猜测,可是赵晚枫总有种感觉,如果蕊娘真的回到了青州,她真的会遭遇许锦言说的这一切。
烟花女子从良不易,赵晚枫在青楼这么些年早就看尽了世事百态。烟花女子从良多半都是以惨局收场,好一点被骗一些钱,运气不好一些,甚至会搭上一条命。
蕊娘从良,很大几率上是会被她那所谓的表哥欺骗。但是以蕊娘的心思,她也的确能在第一时间识破陷阱,而放火烧人的举动也是蕊娘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许锦言寥寥数语,却说破了世情,洞悉了人性,真是好一副玲珑心思。
赵晚枫对许锦言道:“但是即使这一切会生,蕊娘之后逃往了扬州沦落风尘,你安知那不会是一个比你父亲更好的归宿。”
许锦言微微一笑,即使蕊娘回到了扬州,十年之后还是遇到许朗,她只是把这个时机提前了那么一些而已。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结上的孽缘总是逃不过,前世都没能逃过,今生有了她的操控,又怎么能让许朗错失这个红颜知己。
即使这个红颜知己不是解语花,而是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
“我父亲是当朝二品官,成为我父亲的姨娘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难道晚枫姑娘认为蕊娘继续沦落风尘会比嫁给我父亲更好?”
赵晚枫一时语塞,的确,嫁给许朗那种高官是所有青楼女子的最好归宿。可是…。这件事若是由许锦言提出,那就值得商榷商榷了。
许锦言一看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不定打算把蕊娘接回府里憋什么坏呢。蕊娘虽然心思不正,绝非纯良之人,但她毕竟是偎翠阁的姑娘。那赵晚枫就必须给她打算打算。
赵晚枫道:“我想知道,许小姐在蕊娘嫁给你父亲的这件事中能得到什么。”
“你不能当作我孝敬我父亲么?”许锦言看她。
当然不能,哪有女儿孝敬给父亲一个姨娘的!赵晚枫差一点就大喊出声。
赵晚枫稳定了一下情绪,“许小姐如果不能真诚相待,说清楚蕊娘的未来前途,那恕我不能从命。”
“我只是需要晚枫姑娘创造一个蕊娘和我父亲相遇的机会,至于蕊娘到时候会不会和我父亲有什么故事,那就不是我们操控的了,全凭她自己。”
赵晚枫略有犹豫,她心知肚明以蕊娘的性子,如果能攀上许朗这根高枝,蕊娘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攀附,到时候所谓的表哥一定会被蕊娘抛到九霄云外。
赵晚枫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里的光芒道:“如果你不用我的真实身份威胁我的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凭我想把突厥王碎尸万端。”许锦言转过头,看着赵晚枫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赵晚枫惊讶的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那双眼眸里迸着激烈而汹涌的恨意,那恨意几乎泼天盖地,猛烈的能摧毁世间的一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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