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一眼,算是把话落定了。
大事情说完,何柳氏又是个直爽性子,自当同谢婉凝投缘,她道:“想着娘娘宫中定是什么都有,臣妇家里的情况娘娘也知道,便不拿那些个俗物污了娘娘的眼,不过有一件礼,臣妇还是拿得出手的。”
她取来身边的包袱,这简单的包袱绫惜已经检查过三回了,实在是相当谨慎。
“娘娘,这是臣妇长子出生时,臣妇亲自做的百家衣,布料都是从各家求来的,没有不好的料子。”
她把那衣裳捧给春雨,春雨就捧到谢婉凝面前给她瞧。
何柳氏就继续道:“不是臣妇自夸,柳家的针线手艺娘娘定知道,这衣服当时做得费心,比起宫里头的百子衣也不差。臣妇家里的长子虽不说多聪明伶俐,可如今快十岁上了也没病没灾的,若是娘娘不嫌弃,这衣裳就留给将来的小殿下,也能添一份福气。”
这百家衣她儿子穿过,可谁家孩子没穿过哥哥姐姐的旧衣裳呢?哪怕是世家大族,也有新生儿穿兄姐旧衣的习俗,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件百家衣做工相当精致,用各种颜色的布料拼成了一件小衣裳,哪怕是穿过的,也看起来如同新的一般,入手去摸却柔软细腻,一点都不扎手。
“真好,这百家衣真好看,”谢婉凝很喜欢这件用了心的礼物,抬头对何柳氏笑道,“你费心了,这礼我就收下了。”
这件礼物,不是简单送给她的,也是在向陛下表忠心。
何正武和何柳氏倒是很妙,这礼物选的恰到好处,不仅能表明立场,还叫收礼的淑妃心里头畅快欢喜,确实有几分成算。
见谢婉凝真心实意喜欢这件衣服,拿在手里头翻来覆去看,何柳氏心里头也有些计较。她笑着对谢婉凝说:“娘娘,臣妇没尝过宫里头的点心,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这个殊荣?”
谢婉凝一听,便知道她话里有话,看了一眼谢兰,谢兰就吩咐道:“春雨和夏草去准备。”
待人都退了出去,何柳氏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绫惜,谢婉凝便说:“她是自己人,无妨的。”
何柳氏这才压低了嗓门,道:“娘娘,这些年您不在家,对谢氏的事是否全然不知?”
谢婉凝没成想她要说这个,不由愣住了。
她对家里头说不清是什么心思,总之当年进京之后,就再也没过问。她不想知道谢氏到底如何,也不想联系他们维持面子情,确实对这娘家的事一无所知。
何柳氏见她不太清楚,便在心里把事情撸顺,说道:“娘娘兴许不知,咱们琅琊府来了新知府呢,这位周大人手腕高超,一下子压住了好几家的命脉。”
因着琅琊里世家大族多,又各个自命不凡,各家闹点不愉快官府里不好管,往年旧历都是叫他们自家开宗祠解决,知府们轻易不动手。
谢婉凝坐直身体,这一回倒是听的认真。
琅琊知府的事萧铭修没跟她提过,她不知道这是他的手笔还是别人的阴谋,她就算跟家里头断了联系,谢氏对外也总说断了亲缘,可若真出事,她却又不能不管。
孝道大过天,尤其是她这个位置上,一旦德行有亏,将来路就不好走了。
何柳氏见她只凭自己一句话就反应过来,心里也不由叹道:谢氏族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这么惊采绝艳的女儿不管,却要去吹捧那几个书读傻了的直系子弟,简直是可笑可叹。
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实在是大忌。
何柳氏心里头庆幸丈夫眼界宽,没有陷在家里,如今他们一支闯出这样的生路,哪怕宗族老人不待见,又有何惧?
朝廷里没有人脉便连话都说不上,看最近琅琊府的事,他们还不明白吗?
谢婉凝只说:“到底出了何事?你且同我分辨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淑妃娘娘:宝贝们,明天见么么哒~
第33章
谢婉凝既然要问,就一定要问清楚。
何柳氏见她满面严肃,便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娘娘,臣妇先同您说说琅琊府的新知府,这位知府姓周,名明山,是泰安十七年二甲进士,早年在潮州为官,后调任至琅琊府,升任一府父母。”
何柳氏在家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夫君明理,事事都同她说,是以她也是相当有见地的,三言两语就把最重要的部分给讲清楚了。
谢婉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何柳氏就继续说道:“自娘娘走后,谢家就……一直说同您断了关系,因此未在琅琊府中引起大波澜,除了王家闹过几次,也被谢家重金压了下去。直到今年三月,正是开春时,您的长兄同各家嫡长子一起踏青,却莫名奇妙地闹事伤人,被下了大狱。”
谢家可是琅琊府盘桓数百年的家族,且一直行事平和,又是最最清贵的书香世家,这么多年,哪怕朝代更替都没能动半点根基。
便是知府也都是读书人,谁又会跟谢家过不去呢?
然而……今年的这位知府,却偏偏就下了手。
何柳氏见谢婉凝面色难看,不由有些迟疑,却听她沉声催促:“你继续说。”
这一回,何柳氏说话就更小心了。
“莫名奇妙下大狱,谢家当然要找,其他几家的族长自然也都出面向官府施压,只是没想到这位周知府却是软硬不吃,一口咬定受伤的苦主一家重伤未愈,不肯放人。”
谢婉凝皱起眉头:“我那兄长我是知道的,最是平和性子,平日里连同人闹口角都无,更不用说是动手伤人了。”
何柳氏虽不在琅琊,可这几年何家也算是明白过来,瞒着族老暗地里支持这个有出息的庶出儿子。是以,他们一家子虽远在京中,琅琊的消息却源源不断传递而来,何柳氏也知道得甚是清楚。
谢氏的嫡长子也是个纯粹的读书人,不过他比王家那个不通俗务的书呆子要好得多。他会融汇变通,也能接手掌管一族之事,性子倒是很好,可以称得上是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出门惹是生非,大家族的脸面还要呢,书香门第都以德行治家,一旦下任族长突然出事,传承百年的好口碑就毁于一旦。
何柳氏也知道谢婉凝的意思,闻言就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谢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琅琊府谁人不知?便是其他几家的儿郎,也没有那争强好斗之辈,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大人是一府父母,他要抓人,谁能有办法呢?”
谢婉凝便沉默下来。
这件事不仅是要坏掉整个琅琊世家,还要牵连她,再深的东西她不清楚也想不到,这样粗浅一想,便也觉得很是棘手。
何柳氏便继续道:“后来周大人也不知道如何想的,竟单独把谢公子给放了,其他几家的却还扣着。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下各家更是不干,虽然家家都是自命清高,可也有旁支庶出出来做官的,便纷纷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