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端午家宴那一日萧铭修宣布谢婉凝有孕在身,一晃便过去三日。且不提当时众妃作何感想,对于谢婉凝而言,日子却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等又陪着太后把后半场《锁麟囊》看完,丽嫔和端嫔才不声不响寻了过来,跟谢婉凝道喜:“还没恭喜姐姐呢,不知姐姐是否有空,改日咱们去芬芳苑好好聚聚?”
话是端嫔说的,瞧着她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情绪。谢婉凝知道她们没有直接去听涛水榭看她,就是为了避嫌,因此便也笑着点头:“来了这么久还没寻你们玩,倒是还有些想念。”
丽嫔便笑红了脸:“那过几日咱们就下帖子,姐姐可得来。”
把事情约好,席也就散了,等谢婉凝回到听涛水榭,才发现萧铭修已经从前头回来,正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谢婉凝便不想吵了他歇息,忙要退出去,萧铭修却听到动静抬起头:“进来吧,朕没睡着。”
谢婉凝这才进去,让宫人给她卸去钗环,笑道:“太后娘娘还是挺喜欢这出戏的,同我说过阵子还要再听一回。”
萧铭修吃了口茶,就道:“这次就直接在栖凤园唱吧,母后愿意请谁就请谁,你若是有空闲也可去听听。”
“臣妾哪里有那么忙,”谢婉凝回身看他,“如今许多事都不叫臣妾做了,整日里都有些烦闷。”
萧铭修被她说得一愣,低头摸了摸鼻子。
宫事还叫她继续操心,毕竟突然闲下来也不好,萧铭修便没拦着。不过缝补衣裳这些事就偏不叫做了,他非要说这活计伤神伤眼,好叫宫人给操持就行。
“娘娘可真是不讲理,前头请你给朕做,就满脸不情愿,如今不叫你给孩子做,你倒是不开心了。”萧铭修略有些不满道。
谢婉凝瞧他那吃醋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好啦好啦,我不说了,那就多谢陛下为我着想。”
萧铭修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知道就好。”
三日后,又到了请平安脉的日子。
等魏固听完脉音,便对谢婉凝道:“娘娘近来可比头一月时要血脉通顺,想必并无不适之症,如今娘娘身体康健,不用再吃多余的药。太医院已经给娘娘备下安胎药丸,这个是情况危急时才服用的,娘娘随身带着保个心安。”
谢婉凝点了点头,叫谢兰接过安胎药,便道:“本宫除了有些瞌睡,其他倒也还好。平日里就多喜酸辣重口之物,以前常用的清淡菜系是很少再喜了。”
魏固道:“正是如此,娘娘且注意切莫暴饮暴食,一切点到为止即可。下次臣再来诊脉,便是三月期过,娘娘便可适当加些锻炼,不要整日在宫中久坐。”
谢婉凝现在隔三差五要去栖凤园给太后娘娘请安,又或者过去逗弄逗弄小公主们,倒也不是一天到晚躲在宫中哪里都不去。
她怀像好,人也舒朗,太后都说她是大福气的人,怀娃娃都不受罪。
等魏固走了,春雨才进来通传:“娘娘,丽嫔娘娘和端嫔娘娘一并下了帖子,要请娘娘去芬芳苑赏花。”
谢婉凝想了想,道:“倒是终于来请我了,可等了好几日呢,便挑一身轻便宽松些的袄裙,倒也不用多拘束。”
想来去年还跟端嫔有过一场共膳的缘分,一年光景过去,她倒是比以前越发长进,那些小气毛病没有之后,人就豁然开朗起来,倒也很讨人喜欢。
等打扮妥当,谢婉凝便坐上步辇一路往芬芳苑摇晃而去,就在芬芳苑的花景依稀出现在眼前之时,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停,从右侧又过来一行人。
谢婉凝自己没看清,倒是芳蕊低声道:“娘娘,是崔昭仪。”
两边正对了个正着,视而不见是不成的,谢婉凝只好叫停下,停在原地等崔昭仪走近。
崔昭仪虽是个好出身,可进宫封的位份也只到昭仪,既然不是主位,出行就不能乘步辇。这是宫里百多年来的规矩,也是皇家的体统,哪怕是博陵崔氏出身的小姐,也要一步步走到贵妃娘娘的仪仗前,低头给她行礼。
只见崔昭仪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衫儿,腰细腿长,身段自是玲珑有致。再看她乌黑发间一抹粉红,点缀出几分少女的清新与脱俗。
崔昭仪对谢婉凝蹲身一福,轻声道:“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大吉。”
她如今才二八年华,声音细嫩轻灵,倒也十分悦耳。
“起吧,这是要去芬芳苑玩?”谢婉凝柔声问。
崔昭仪低着头答话:“回禀娘娘,妾是要去雅文苑。”
雅文苑……谢婉凝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雅文苑位于玉泉山庄南侧,紧邻山庄大门,是宫妃会亲之地。这么说来,崔昭仪的家兄正是这几日值守勤政殿,分出点空闲见见妹妹也是人之常情。
到了这个时候,最讲究宫规和体统的皇家却又似都能网开一面,便是崔昭仪不是主位,却也能在这时见见家人,这看的便是崔临山作为阁老的脸面了。
谢婉凝便点了点头:“快去吧,本宫便不打扰你了。”
她话音落下,芳蕊便道:“起驾。”
步辇便带着贵妃娘娘窈窕身影,慢慢往前行进而去。
等她身影消失不见,崔昭仪才被大宫女桐花扶起来,一路往前走去。
桐花低声道:“娘娘可要歇歇?”
崔昭仪面沉如水,她摇了摇头:“我哪里有空歇着?若是到的晚了,跟哥哥也说不了几句话。”
被她这么一说,桐花就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崔昭仪便问她:“我记得你是天佑元年入宫的?至今可也有四栽。”
桐花就答:“诺,奴婢却是天佑元年入宫。”
崔昭仪往芬芳苑瞧了瞧,低声道:“原来贵妃娘娘真如坊间传闻,竟是独得陛下盛宠。”
这话说得……桐花想了半天,才低声答:“娘娘且是不知,去岁还曾有别的娘娘怀有皇嗣,只是……最后却也没能保住,被太后娘娘贬斥宫中,就是荷风宫那位骆婕妤。”
顺嫔原不是什么好出身,也并不打眼,去年她怀孕又小产,只有盛京中官宦人家知道一些,后来因为太后娘娘震怒,许多人家便不敢随便议论,倒也没有流传开来。
这事即便崔临山知道,他也不会说给妹妹听的。
崔昭仪愣了愣,倒也是感叹:“可惜命不好,难怪荷风宫一直大门紧闭,原我还以为那边没人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