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对沈世京,撩帘走入内室,疏淡的声音传来:“沈大夫,您或许想多了。”
她没他以为的那般下作。
也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去对付一个下人。
不过顺水推舟,慢慢将那人的私心和恶意养得越来越重,却怎能怪得她呢?
…………
夜里,木奕珩归来有些晚,白天内宅发生的事仍是传入他耳朵。
他踏上石阶,翠文掀了帘子,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察觉院子里所有的奴婢都比平素更沉默、更小心。
林云暖在沐浴。
热气蒸腾的水中,她轻抚自己圆润的肚子,光洁的肩头披着厚的棉巾,歪头靠在浴桶边缘,神色宁静安详。
木奕珩伸手从后面搂住她。
身上沉重的铠甲带着寒凉之气。
“你还好么?”他轻声问,捧起她的脸,凝眉端看她。
林云暖回身,伸臂将他脖子搂住。
将头贴在他肩上,将他的衣领肩头也弄得湿了。
“你不问我,春熙的事么?”
木奕珩扯唇笑了下:“有什么好问的?”
“她毕竟,是你的人啊。”
“呵。”他不置可否地轻嗤一声,将人从水里捞起,用大浴巾裹住,抱着送到后面暖阁帐子里。
林云暖扯着他的手臂:“……闹这么大,不仅春熙,还连带扯出了好几个院子里的人……木奕珩,你不怪我么?”
木奕珩抬手揉了揉她头发,俯身轻轻吻在她额头上面。
“若我出手,未必肯这样算了。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林云暖隔着帘子,看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她突然鼻酸,心头狠狠颤了两颤。
这样的宠溺,不问一句,毫无底线的纵容信任,会永远持续下去么?
这样的体贴,无微不至的呵护,会一直属于她自己么?
不管林云暖如何不安,如何纠结,年关,就在忙碌而冗繁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修改和捉虫,先发上来。抱歉抱歉。
明天还是晚上更。
第52章
年前就定了两个乳娘, 一个是木大夫人送过来的, 一个是钱氏在外寻的, 都是老实可靠底细清楚的,腊月二十六这天进府给林云暖磕头。
她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心得, 刚来这世界时, 她还是个未嫁的姑娘, 后来在唐家七年,也未曾生养过, 只觉自己其实也未必就喂养不好孩子, 瞧自己的孩子被人家抱在怀里吃, 说不准心里还膈应得慌。
可如今大户人家的奶奶太太, 并无自己喂养的旧例,损害身材不说, 还要时时将婴儿未吃完的挤出来, 不分日夜每隔两个时辰就得涨一回挤一回,别说自己休息不好, 还带累丈夫跟着受罪。
林云暖瞧二人收拾得干干净净,都是温柔安静的性子,心想木大夫人和钱氏的眼光必然不差,一人赏了只银镯子并小银锁给她们的孩子。在屋里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人去了。
就见烟柳踌躇地进了来。
林云暖扶着悦欢的手坐到里头大炕上去, 腿上盖着狐裘毯子, 斜歪在那听烟柳说话。
“何嬷嬷不住哭诉,说奶奶故意冤了她闺女,若非大奶奶时时叫人盯着, 就给她闯进院子里头来了。那何嬷嬷有个病歪相公,拿这唯一的女儿当成了命根,听说人给扣住审问,买了二斤砒|霜进来闹嚷要……要同归于尽。”
要和谁同归于尽,烟柳不敢说,林云暖也明白。
其实已没什么可审,春熙便是不招,林云暖已经摆出态度,木家这等人家,也绝不会纵由侍婢给女主子添堵。
悦欢愤愤然道:“奶奶从有孕至今,胎相一直不好,便是这春熙歹毒诅咒之过,奶奶本已饶她,是她自己作死,还妄用药想害奶奶,这样也算冤她,怎样才不冤?又不曾打杀她,这一家人要死要活作甚?”
春熙六年里安分守己,甚得木奕珩欢心,翠文木讷,烟柳胆小,纷飞年幼,春熙聪明机灵,样貌又佳,在木奕珩身边,那是头一份的贴心人。自木奕珩和她成婚,那样妥帖的一个贴心人突然性情大变,诅咒、陷害,阴毒小把戏层出不穷,若说中间无人推波助澜,林云暖是不信的。
一个丫头,再如何心比天高也不会忘了自己根在哪里。
厌胜之术对林云暖来说,实是胡扯,她胎相不佳,是先前失胎、宫寒,加之用了猛药避子,伤了底子,实在怪不得旁人。林云暖容不得春熙,也不是担心木奕珩给她勾搭去,只是这丫头越发胆大、恶毒,叫她如芒刺在背,镇日防范辛苦。毕竟是自己将来要过活一辈子的地方,只想轻松舒服……
思及此,却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
当初成婚,多半抱着不想自己这孩子做了给人指摘的野种,怂怂的顺应了命运安排,对木奕珩是有多少感情,她自己都说不清。却不想才过半年,自己已经给木奕珩宠得幻想要一辈子……
“老祖宗那边怎么说?”动静闹得大了,别人如何想不怕,只怕木老夫人觉得她这个九孙媳不省心,加上之前春熙没少往那头传瞎话,老太太对她印象大抵是极差的。
“松鹤园静悄悄的,何嬷嬷不知缘何,也没敢往老夫人那头闹。许是大奶奶早防着她,不许她去烦扰老夫人了。”烟柳心想的是,毕竟林云暖现在不是一个人,她再怎么不好,肚子里总怀着九爷的骨肉,老夫人如何能饶却想害她曾孙的人。故而这回冷脸闭门,干脆将何嬷嬷也给打出来。可谓牵一发动全身,惹得各院都警醒起来了。
惹出这一切的人,却懒洋洋地往大引枕上一靠,“罢了,既无人来吵我,这些事今后不必打听来与我说了。”
还没歇一会儿,说是筠泽来送年礼的婆子、管事们到了。
林云暖只得梳妆到前院,大夫人院里一派热闹,远远听见一阵带着筠泽口音的说笑声,三年未回筠泽,听到乡音,几乎有恍如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