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先是姚玉书的母亲,才是太行的太后。她一直记得这一点。
或许,这就是池仙姬与她不能成为朋友的真正原因。
蓁蓁眼眸微闪,一言不发,将那杯酒接了过去。
她低头看着,不解这样可怕的鸩毒,为何会如此清澄透澈。
池仙姬也不催促,殿内一时安静。
蓁蓁将酒杯凑到了唇边。
手腕却是一阵刺痛,一阵酸软无力,她蓦地洒了那盏酒,手心也垂落下来。
铿,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细细一线,滚了一滚……在日光下反射着银光。
竟是一枚银针?
蓁蓁极为惊讶。
一股清冽的松香味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拥在了怀里,感受到那人微微的战栗,似乎冷到了极点。
她费力睁眼,却只看到来人冷白的颈,上面一条细细红线形成强烈反差。
本该远在边境之人,竟是出现在了面前。
蓁蓁眨了眨眼,推他,却是推不动。
男子将她松开了一些,紧紧盯着她看,脸色苍白得可怕。
身着极少见的玄黑之色,墨发凌乱披散在肩,整个人满是从战场染上的肃杀冷峻。
“丞相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白雨渐?”池仙姬惊悸不已,微微后退一步,“此是内廷,你身为外臣竟敢擅闯!真是胆大包天!”
白雨渐的眼中,却只剩下那少女一人。
此刻不管什么皇后什么丞相,贵贱尊卑,统统抛之脑后。
他的目光,缓缓从那酒壶,落到那纸圣旨上,骤然锁紧。
他抓起那圣旨,眼睛一眨不眨逐字逐句地看完,骨节攥得隐隐青白。
他蓦地将那圣旨扔在地上,嗓音嘶哑得可怕,“为什么?”
他在问谁。
少女静默了好一会儿,她说,“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
“皇帝骗了你!也骗了我。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白雨渐缓缓地跪在了地上,乌发凌乱散落满肩,她这才看到他穿着甲胄,似乎是刚刚从外赶来,满身风尘仆仆。
一双桃花眸里满是灰黯。折射不出半点光彩。
在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一切。
他抬起眼,看着她的眼睛,很努力地扬起嘴角,“蓁蓁,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他的神情,蓁蓁毫不怀疑只要她回答一句好,他就会立刻带她杀出宫去。
可是,她没有说话。
男子如松柏般挺拔的脊背终于一点一点,弯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清醒的状态下落泪。
他恐怕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哭,仍旧是冰冷淡漠的神情,只那泪水濡湿了满面,将面色浸得愈发霜白。
原来人在崩溃的时候,真的会无法控制泪水。
他落着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握得那样紧,把她握得有些发疼。
他哑声说,“跟我走。”
“去哪里?”
“丞相府。”
“可本宫是皇后。”
“皇后又如何?”
皇后又如何?
“丞相,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是要诛灭九族?!”池仙姬震惊无比。
他竟然动了反心?!
连广宁侯以巨利相诱,都无法撼动的人,竟然在这一刻,动了造反之心。
蓁蓁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他,白雨渐喉头滚动,好久好久,才低低地说,“可我不能。”
像是过了几百几千年那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