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开始了,上海街头明显多了一丝恐慌的气氛,但租界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这些沉醉在纸醉金迷中的人或认为战争不会殃及到上海这个“东方巴黎”,或认为这里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地盘,日本人根本不敢打进来。
觉醒者和学生们纷纷走上街头,呼吁同胞共同努力,保家卫国,孟庆勇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叶一柏。
叶一柏本不想这时候离开上海,以他现在的国际声望,在租界里还是十分安全的,现在国内抗战情绪高昂,许多人想要参与到保家卫国中去,他的急救培训班早已超员。
但是孟庆勇告诉他,裴泽弼在香江和上海有一条走私暗线,是支援抗战的重要力量,它能把物资和香江的磺胺源源不断地运到抗战战场,他不放心把这条线交给叶一柏以外的任何人。
“现在去香江的船票不好买,叶先生不能再拖了,杭城那边裴先生也送票过去了,您放心,先生都帮您考虑到了。”孟庆勇道。
叶一柏沉默片刻,“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战争全面开始后,收到裴泽弼电报的频率就越发低了,偶尔收到也只有短短几个字。
“平安。”
“安。”
“安好勿念。”
……
虽说早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但是看着报纸上的一张张照片和一列列数据,他还是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真正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为后世承担了多少苦难。
他们一辈人吃了几辈人的苦,流了几辈人的血,总算给后世的子孙留下来一个完整的国家。
叶一柏在1938年编纂的《战时急救手册》成为了战地医生的标准指导手册,战场上的裴泽弼看到这本册子的时候,少见地运用特权问医药处要了一份,把它贴在胸前心口的位置,就好像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1939年
一柏:
我看到了你的手册,我太想你了,我每天把它贴在心口睡觉。
1940年
一柏:
局势在好转,我们坚持住了,我们能赢。
1941年
一柏:
美国加入战场了,我们的力量在壮大,我平安,愿你安好。
1944年
一柏:
反攻开始了,我们要回家了,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1945年:
一柏:
上海见。
1945年9月
一辆辆挂着外地车牌的车驶入上海,上海大酒店宴会厅门口穿着旗袍的女郎巧笑嫣然,一个个西装革履男子挽着女伴走入宴会厅。上海光复,这些曾经为了躲避战争离开的权贵富商自然再次回归,这座被战争摧残过的城市随着这些人以及他们手中的金钱的到来正迅速得恢复生机起来。
叶一柏将邀请函递给服务生,服务生看了一眼邀请函后,用好奇崇拜的目光偷偷看了叶一柏一眼,随即快步将人引进会场,“叶先生,您这边请。”
这次庆贺上海光复的宴会几乎邀请了曾经上海所有的名流富商到场,叶一柏一小时前刚下船,他本来想直接回家的,但又觉得裴泽弼可能来参加这个所谓的宴会,就中途转道到了这儿。
叶一柏以前在上海的时候供职于济合,少有和这些名流富商打交道,再加上十年的时间,现场几乎没人能认出叶一柏。
他也乐得清闲,找了个角落拿了块蛋糕慢慢吃着。
“听说裴泽弼回来了?他现在回来,这上海市的话事人说不定得换个了,那可是正儿八经在战场上拼出来的,说话都比现在这位硬气几分。”
“不一定,裴泽弼毕竟不是嫡系,战时是战时,战后的日子可不讲谁势力强,不过大家伙眼睛也亮着些,即使上海没变天,这一位也是咱得罪不起的。”
“可不,主要人家不讲道理拿枪说话。再不是嫡系,这次战场上受他恩惠的人可不少,得罪了他,他自己不动手,哪个脾气差的给你一个花生子,你都没处说去。”
叶一柏有些诧异裴泽弼在这些人中怎么这么个形象,他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听他们列举战后上海可能的实权人物,有他听说过的,也有他没听说过的,裴泽弼听起来得票数还挺高。
“叶一柏!”
叶一柏忽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张陌生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陌生脸的主人快走两步,走到叶一柏身前,“真的是你。”陌生男子的神情有些复杂,他迟疑片刻,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不,郭文珏。”
郭文珏,这个名字在叶一柏的生命中可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不是他,或许自己还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记得,老同学,好久不见。”叶一柏笑着伸出手。
郭文珏闻言脸上明显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他右手在自己身侧擦了擦,才握上了叶一柏的手,“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我看过您的很多报道,磺胺,战时急救手册,华国急救学第一人,您真的很厉害。”
郭文珏磕磕巴巴地说着,说得十分诚恳。
一个人如果比你领先一丁点你可能会嫉妒会愤恨会想要把他拉下来,但如果是一个天一个地,那就只剩下仰望了。
郭文珏兴致勃勃地说着,还想要将叶一柏介绍给他的朋友们,叶一柏正在想怎么委婉地拒绝,只听到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郭先生,介不介意先让我和叶医生说两句话,我们很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