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岚能这么想自然是合了栾昇的心意,他笑嘻嘻地接话:“我自然是山匪,是财神娘娘的山匪夫君,求财神娘娘垂怜。”
“没个正形。”孟岚腹中饥饿,不想再与他闹了,自顾自的下了床,准备梳洗。
栾昇昨夜醉酒,身上有些味道,也不再闹她,自行去净房拾掇自己。
待他洗的香香白白从净房里出来时,孟岚已经梳洗完了,在堂桌前同桂圆一起摆放饭菜和碗筷。见他出来,招呼他坐下用早膳。
栾昇还记得自己是戴罪之身,哪里就敢大咧咧坐下呢,连忙接过碗筷摆放好,又按着孟岚的肩膀请她坐下,主动给他布菜。
孟岚瞧他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也不客气,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他的服侍。
用完了一顿简单的早膳,孟岚提醒栾昇:“你答应过李掌柜给他孩儿找大夫的,现下见到了陈夫子,是不是得把这事儿安排上了。”
栾昇拿过茶盏漱了口,随口答道:“我昨日已和老师说过此事了,他说这两日便修书给赵太医,请他去嵩阳。”
“赵太医?”孟岚疑惑,她先前只听栾昇和李掌柜说了一个姓赵的大夫名字,没想到竟然还是太医吗?
她起了好奇心:“陈夫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你之前说他和赵太医是好友,那他应该也很厉害吧?”
栾昇的心再次揪了起来,怎么办,又说漏嘴了。
第35章 谎言 放手一搏,重振家业
对着孟岚好奇的目光, 栾昇迅速思考了一番,编出了一个最符合逻辑的说辞:“嗯……老师族中有人获罪过,他因此不得入朝为官, 不过老师才华出众, 家中蒙难时已有了几分名气, 结识了一批好友, 赵太医就是那时候相识的。”
“原来如此。”孟岚点点头,打量了他两眼:“看来陈夫子与你的师生之情颇为厚重啊, 你竟然把他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
果然,一个谎话需要许多谎话来圆,栾昇逼着自己尽可能坦然地对上孟岚的目光, 平静道:“这是先前我父亲在世聘他为师时提过的, 后来父母离世,老师相当于是我的长辈, 相处的多了,他虽然不主动说, 但我自然也了解了。”
栾昇实在觉得这番话天衣无缝,说谎话的最高境界便是真真假假掺和着来,他与太傅相处的事是真的,父皇提过的经历是假的, 虚虚实实,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傅亲族里似乎确实有人获了罪。
“这样啊, 陈夫子也是可惜了。”
这番话果然成功蒙过了孟岚。
每次提到他过世的父母, 孟岚总会避开这个话题,避免他伤心,可今日孟岚却变了想法。
两人成亲已经有不少日子了, 栾昇虽然是入赘,但她也同样是盛家的媳妇,对于自己早逝的公公婆婆,也是要了解的,不然日后在祭拜时问,反而更引得栾昇伤心。
于是她顺势问道:“你家原先是怎样境况,公公婆婆是怎样的人呢?你也与我讲讲吧。”
栾昇并不知道财神娘娘今日的求知欲为何如此旺盛,只怕她寻着言语间的漏洞怀疑他,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我家不算富裕,但胜在家风质朴,一直名声不错。我小时候被爹娘管得严,日日都要练功读书,一日的课业都不能落下,着实过了许久痛苦的日子。当时总想着,若是爹娘不管我的课业就好了,我便可以日日出去玩耍。”
栾昇加了大半自己的回忆和情绪在里面,说起来的时候也是格外真挚。
孟岚看着栾昇的样子,以为他已经彻底陷入回忆了中,也不出声提问,就安安静静听着他说。
“后来才知道后悔,要是当时能懂事一些,听话一些,好好珍惜爹娘陪着我的那些日子就好了。”
他看着孟岚的粉颊,无奈道:“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时间也不能回溯,我也习惯了他们的离去,如今提起来,倒也没什么感觉。”
“我爹每日都很繁忙,他需要对许多人表现出他的仁善,虽然他确实是仁善的人,但我觉得这不是他的长处,毕竟正是因为他的仁善,才给我家招来了恶狼。”
“我先前和你说,强占了我家基业的人是族中旁支,实际上,那人是我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的叔叔。因为我祖父离去时把掌家之权交给了我素有仁善之名的父亲,我那叔叔因嫉生恨,为了家业,杀了我全家。”
听到此处,孟岚不由得胆战心惊,伸出一只柔荑,轻握住栾昇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栾昇回握住她,指尖摩挲着她的肌肤,继续道:“我娘是个聪明的女子,可她久久困于樊笼之中,每日除了督促我的课业,就是与我爹的其他女人斗来斗去,我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但是母亲反而怪我,说我没和她一条心。”
“后来长大了些,我才懂得了母亲,她不是为了自己在斗,是为了我在斗。我幼时觉得母亲聒噪烦人,不及父亲有远见卓识,可如今想想,我母亲的聒噪,何尝不是因为父亲的冷漠?她也曾是无忧无虑的姑娘,却在妻道娘道上嗟磨了一生,最后还受了她貌合神离的丈夫的连累,白白搭上了性命。”
说到此处,栾昇把另一只大掌也覆在了孟岚的小手上,凝视着她接着道:“我父亲对我是尽职尽责的,虽然最宠爱的是我另一个弟弟,但他确实给了我最好的待遇。我的武功和才学,都要感谢他给我打下的底子。可我还是不希望自己像父亲那样,我只希望我的娘子不再经受我母亲那样长久的嗟磨,她能不困在妻子和母亲的身份中。”
他笑了笑:“尽管我确实很想要个孩子,可这还是得看你的想法,毕竟怀胎十月,劳累的是你,在此事上,你可以完全不用顾忌我。”
孟岚红了眼眶,千般话语凝在心头,有想对他说的安慰,有因他的言语生出的感动,有要给他鼓劲的话语。
可最终,孟岚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低下头,温热的泪珠落到了栾昇手背上,把他的心尖烫得一颤。
她是……哭了吗?
没有颤抖的双肩,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也没有安慰和鼓励。她仅仅是低了头,无声的在他手背上撒下了珠花。
栾昇心中的内疚更甚,他的情绪没有作伪,关于父母的回忆也是真真切切的,可这些却都站在虚假的地基上。
他先前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盛峦,栾昇就是盛峦,而如今手背的湿润,却让他开始挣扎怀疑,他到底是盛峦还是栾昇呢?她的眼泪是为盛峦而流的,还是为栾昇而流的?
孟岚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来,笑得很甜,要不是她的鼻尖和眼眶还有些红红的,栾昇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她哭过。
“呆子。”她说着,却握紧了栾昇的手:“之前过得再不好也没关系,我们以后会过得很好的,会很幸福很快乐,爹娘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开心的。”
她直接喊了爹娘,没有用别的称呼。
栾昇没忍住,上前将孟岚搂在了怀里,在心中默念,对不起。
欺骗了她这么久,为着那血玉镯,日后必然还是会有需要欺骗她的时候。
他暗自发誓,找到血玉镯后就向她坦白,绝不再隐瞒她一分一毫。
因着栾昇“坦诚”了一番,孟岚不但没有再生气,还对他体贴温柔了许多,栾昇的地位在孟家一时飞涨,甚至隐隐约约有将孟老爷比下去的意思。
对此,栾昇不像之前那么心安理得了,忐忑不安成了他的常态。陈太傅每次见他后都感叹,太子先前宠辱不惊的淡然已经一去不复返,现今的他活像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