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看不见,所以听觉嗅觉格外灵敏。他能感受沈南逸的每一次震颤,经常握笔的手指粗糙,掌心卡在他后颈上摩擦。
这个比他年长十几岁的男人,在他未经人事时,就触碰过其他男人。抚摸这世上一切事物,如今穿过一浪又一浪的声音,擒住魏北。
沧桑的、腥咸的、阳性的,沈南逸的脸庞隐在黑暗里,而他的低声细语,直直贯彻了魏北的整个存在。
霸道。且蛮横。
沈南逸说,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魏北不知道沈南逸是否记得。但他一直记得。
这四个字是烙印,刻在那晚的精液里,淌进他的身体里。
呼啦啦。等红灯时,一大片鸽子又飞过。
应当还是刚才那群信鸽,浓得发黑的蓝灰里,夹了几只格格不入的白鸽。
他们从建筑里飞出,振着翅膀,又出现了。
魏北抬头盯着,忽觉心里有团火。热烈而隐秘。
“那您对接下来的新作,有什么寄语,或者说想讲给读者听的话呢。”
专访记者保持微笑,看向斜靠在沙发上的沈南逸。
沈南逸解了几颗扣子,衣领往下是饱满胸肌。他坐姿随意,手指夹烟,没怎么扎起来的发丝遮了点硬朗轮廓。
“没什么好说的。”
专访记者:“那您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什么呢。”
沈南逸:“瞎写的。”
专访记者笑得难以为继,正翻着问题卷准备找几个温和的下手,沈南逸手机响了。
男人朝记者一摆手,难得露出笑容。
他接通电话,立刻传来王大导春风得意的大喊。
“老沈!嘛呢!干嘛呢!老子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你约我喝酒!”
沈南逸吸着烟,声音慵懒,“我这儿有个专访,你长话短说。”
“嗨!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找你喝酒,你先忙你先忙。”王克奇笑完,接着说,“正好手上有个剧本,到时候你来看看。”
沈南逸眯了下眼,许是香烟熏到,有些刺痛。他便放眼窗外,这里看不到林立大厦,视野开阔。无垠山野寂静且超脱,树木绿植野蛮生长,抓着暮春的尾巴。尽显张狂。
连植物都这般傲气。沈南逸似想起了谁。很像那个人。
行,你定时间。沈南逸说。我这有个小孩儿,到时候一并带来。
第二十三章
灯光不太明亮,黑暗中有皮鞋叩击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哒哒。哒哒。是在一个密闭室内,门开了,有人来到跟前。目光所及是一把椅子,一盏灯。光线闪了闪,对面有人坐下。
密闭空间隔音效果很好,听着还有回音。那人拿出一支笔,一个本子。看不清穿的什么衣服,只翻开本子,提笔开始写。
写好开头,那人问:“姓名。”
“沈南逸。”
“年龄。”
“二十四。”
“职业。”
“闲散公民。”
“我问你正经的。”
沈南逸笑,“勉强算个作家。”
“现在提问开始,你的每一句话将会如实记录在案。请注意措辞。”
“您随意。”
那人喝口水,密室光线昏暗,只看见一张嘴,“沈南逸,你是否考虑过此书中的文字,将给阅读者造成怎样的影响。”
沈南逸答:“任何对作品的评判,最终都应该回归文章本身。而不是去推测作者如何,或臆断偏好这本书的读者是如何。”
“我问的是,此书会造成什么影响。”
“我是在正面回答,任何作品都不应盲目加上标签。或者说,额外标签。”
“沈南逸,你不要以花言巧语回避问题。我问你,你写情色作品,是为了迎合眼下女权潮流,找到阵营,而借此炒作吗。”
“我在写什么,是否站在哪个阵营,无一不是由‘你们’强加,写色情就是对女性的物化?反色情就是压抑女性?我也写同志恋,您有机会或许可以看看。弗洛依德有个理论,人生而有两种冲动。性冲动与死亡冲动。性是本性,性只是性。有人提出性与权力有关,我不否定。但我从不提男女权,我只讲平权。您平时见了领导,就跟哈巴狗似的。这也是一种男权中的不平等。不是么。”
那人险些坐不住,“放屁!我们在进行审讯问话,而不是听你瞎他妈扯什么理论!”
沈南逸笑,沉默。
“我再问你,有关这本地下出版书籍,刻意将男性描写柔化、女性化,是否有意引导大众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