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有点不好意思,“电影还没播就带来这么大的舆论影响......”
“好事儿,真的。这好事啊,提前造势。宣传费还省一大笔,回头加你片酬上,”王克奇插科打诨地开玩笑,笑一阵子,他又恢复严肃,轻声说,“流言蜚语是最不必放在心上的东西,你肯定知道,也经历过。”
“这次无非是话题热了点,很快又会消退。而很多人,他们要的根本不是‘真实情况’,他们只愿看到自己想看的,只愿听信他们喜闻乐见的。哪怕明明这个事费一丁点逻辑去思考,就知道不可能,有些人也不愿相信。”
“你永远不可能改变讨厌你的人,也永远不可能叫醒捂住耳朵的人。”
“从这次开始,你才算真正走到大众面前了。”
魏北点头,应了。
王克奇又说,真正的艰难还在后面。当你被迫走上一个位置时,始终记得自己该干什么,别犯糊涂,也别在意他人评价。就当做是一堂课,挺好的。
社会的作用,大多时候是“再教育”。
结束天山北麓的拍摄工作,已十一月中旬。此时日历上写着立冬刚过,真正的冬天来了。
锦官城远没到下雪之时,阵雨集中在深夜。树叶吹得满天飞,怕冷的人已裹上围巾。狂风穿插在车流间,猛地撞上挡风玻璃,依然昂了头顺着车顶继续走。
寒意傲得很,天不怕地不怕。
魏北提着行李箱,回到熟悉的城市他才发现,原来要回去的地方已经变了。
他不用再深夜打车回郊外;不用在半夜推开浴室门时,犹豫里面有没有陌生人;他不必因第二天要给陌生人煮早餐而生烦;也不必再听由那个人的命令,让他睡主卧就不能睡客房。
大床,对。其实那张大床魏北挺喜欢的,从床架、床垫到床单,他都很喜欢。沈南逸挑剔得很,家居用品一律只要最舒适。
呆了几年还真不好,魏北自嘲地笑,由奢入俭真他妈难。
租房距离医院不远,二套一,不大不小,住一个人刚好。房租不算贵,房东是个年轻男人。最近跑在外地工作,一直没回来。
两人只有交换钥匙的那天见了面,这么久还真没碰上。
家里空荡荡,走了两月没人清理。魏北累得不行,将行李箱扔在客厅,躺于沙发上不愿动了。
没开灯,四周漆黑。窗外透着大厦的霓虹闪烁,室内有些亮度,阴影倒在地上。
魏北忽然抬了手臂,紧紧地压在眼睛上。空调没开,家里寒气逼人。客厅挂钟走动的声音分外清晰,一格一格地擦着走。像心跳。
脑子里的记忆呼啸而来,完全不受控制,魏北开始大口呼气,努力缓解难受。那些片段过于精确,以至于沈南逸来探班那天的某个动作、身上的香水味、领带是条纹、皮鞋是什么牌子,魏北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不可能忘却,也没有遗忘的能力。他甚至记起沈南逸吻他的触感,那么湿滑、黏腻,津液顺着嘴角不断下淌,完全控制不住。
真冷。
魏北蜷缩在沙发上,裹紧围巾。连续多日没休息好,已懒得再起身。
从前怎么未曾发觉,锦官城的初冬真冷。
十二月初,魏北杀青。王克奇发了条微博表示祝贺,网上再次掀起一阵热议。
魏北的粉丝不断增长。舆论同样褒贬不一,时不时还有人将“带资进组”的绯闻拿出来鞭尸。天涯论坛开了好几个高楼,努力想要扒出他的金主到底是谁,奈何无功而返。
这时,部分广告代言商已注意到魏北。他具有话题性、热度与“目前还不确定”的演技。各个商家处于观望状态。
王克奇组织员工给魏北办了杀青宴,当天有同城运来鲜花一束,满满一捧白玉兰,在春天采摘,做成了永生花。
可惜没人留名。
花瓣大片且精神,衬着年轻人俊逸的脸,似永远也不会衰败。
十二月底,各角色的拍摄与补拍结束,电影正式杀青。李象旭提出正式签约魏北,当场撂了牛话:以后中秦集团就是你的经纪公司。影视这块儿必捧你。
魏北的微博资料更改,有眼尖的粉丝及时发现。说什么恭喜我北找了个好东家,未来可期星途坦荡。
不知怎么回事,当天又上热搜。这场关于魏北的话题跌宕起伏,看着是在逐渐淡出,实际每隔一段时间会升温一次。
节奏把握得非常好,不会引起路人反感,也不会让人遗忘。
李象旭让公司给魏北配了经纪人,谢飞与,男,二十二岁,挺健气阳光的小伙子。平时很会照顾人,也知道怎么去拉资源。
不过如今已有好几个广告商找上门来,寻求与魏北合作。
谢飞与跟着魏北之前,多少查过此人。发觉魏北为人低调,除了拍戏,基本没有广告代言。可能是名气不够,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所以这广告没有唐突接下。
“北哥,”谢飞与问,“你要不要接广告啊,最近好几个代言商打电话给我。”
“我问个你的意见呗!”
“广告?”魏北重复道。
“接啊,当然接。什么广告都接,没问题。”
他手里正捧着这个月第十八束永生玉兰,花瓣依然又白又大。魏北再蠢也该猜出,这是谁在送。他也有一点摸到那人的想法,可不敢确定。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魏北想,哄情人的招数,沈南逸会的可太多了。但要说真心,又能有几两。
什么广告他都接。只要能在电视上、网络上、手机页面上、商城边、街道边、led屏、哪怕是公交站牌,他都接。
魏北将玉兰花束随手扔在桌上,冷笑一声。他要让沈南逸看到他。
他要无论沈南逸在哪,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一睁眼一抬头,看到的都是他魏北!
凭什么只有我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