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她没带什么东西来,屋中又回到她来之前,就像过去半个月似在梦中一般,心中蓦然一空,眼里沉凝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快速转身往山下追去。
没走多远,迎面几个弟子搀扶着一人狼狈地跑过来,几人脸上皆是惊慌失措,中间那人是库房的主事,平日严肃古板,今日却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看到他险些哭出来:“掌门,出大事了!”
库房主事老泪纵横:“掌门,方才我去检查库房,竟发现,许多珍贵的药材不翼而飞,其中甚至包括那棵极品千年灵芝和万年血参,那些可都是不可多得的灵药啊,就这么没了。
叶慕离蹙眉:“可有异常?”
主事摇头:“怪就怪在,没有任何人进入的痕迹,地上有药材的碎屑,角落发现几根细小的白毛,可总不能是畜生偷吃了吧。”哪有畜生能躲过守卫,还能躲过满地机关进去。
叶慕离脑中突然闪过陈锦喂给他的药,浓郁的参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腥味,前几日离心殿中偶尔闪进闪出的两个轻微动静,微微抿唇:“知道了。”
主事和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那可是苍穹派数十年的收藏啊,就这样?!
叶慕离越过几人,快步往前走,对面又焦急跑来几人:“掌门,有很多弟子中毒了。”
他停住脚步,看着山下的方向,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好笑,不愧是恣意任性的小妖女,受不得一丝委屈。
弟子房舍前,冥昼看着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不停往茅房跑的弟子们,无比庆幸自己走路不利索没去饭堂,躲过一劫。
山上所有的大夫忙着在各个院中奔走,许久,才有人抹着汗出来,对叶慕离道:“启禀掌门,弟子们所中的只是剧烈的泻药,没有危险,仔细看了看似逍遥宫的一种毒。”
冥昼一愣:“莫非他们想对苍穹派动手?”
大夫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如果想害别人会只用泻药?”
冥昼也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呵呵一笑,“妖女宫主脾气虽然差了些,只要不惹她还是很坦荡的。反正过几天又是小比了,到时候问问。”
叶慕离微微勾唇,脸上浮起一丝无奈。
冥昼看了看他身后:“掌门,谢先生呢?”往常两人都是一起出现的,何况今日他还那样撮合,掌门都追上去了,莫非没有抓住机会搞定?
他抬头却对上叶慕离极少出现的冷脸,摸了摸脖子,觉得最近心里常常有不祥的预感:“怎…怎么了?”
“她回家了。”
难怪不高兴,原来是人走了。“谢先生家在哪里?”追回来就是了。
“逍遥宫。”
“……”冥昼吞了吞口水,不祥的预感更甚了。
叶慕离看着山门的方向,没有再追出去。待她冷静,他也处理好事情,过几日小比,他不会再让她离开。
此时的他没有想到,便是等了这几日,事情,却发生了无法想象的变故。
茂密的山林中,陈锦飞了整整一夜,站在至高的山顶,吹着清凉的晨风,一袭红衣随风翻飞,她看着太阳从云海上慢慢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如眼底,心中的郁气终于顺了不少。
两小只蹲在她脚边,四颗黑宝石在晨光中忽闪忽闪,看着太阳升起,兴奋地直蹦。
待日上山头,一人两只开始往山下走,两小只绕着她前后乱窜,红灵似很喜欢山林,如归家一般兴奋。
耳边隐隐传来水声,刚翻过一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下面的山谷中绿树环绕,瀑布飞流直下,水雾弥漫,瀑布不远处有个破败不堪的草庐。陈锦目光一闪,她莫名很喜欢这样的景色。
红灵眼前一亮,闪电般冲了过去,泥蛋儿自然是跟在它身边,眨眼睛两小只已经蹲在了草庐上兴奋地望着瀑布。陈锦眉一挑,飞身过去,潋滟红裳停在了草庐前。
她抬头看着凑在红灵身边的泥蛋儿,笑道:“白养你了,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说完,她愣住了,这话竟如此熟悉,似在哪里听过。她望着旁边的瀑布,脑中一阵凌乱,一幕与眼前相似的景色出现在脑海。
山谷中,瀑布边,破旧的小屋前,白衣女子轻轻戳着小床上婴儿可爱的小脸,柔软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又接连戳了好几次,戳得熟睡的小人儿都皱起了眉还乐此不彼。
旁边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她的制止了她,白衣女子没有挣开,另一只撑着头看着没了打扰又甜甜睡着的小人儿,叹了口气,烦忧道:“阿木,以后把他养大了,会不会有了媳妇忘了娘?”
旁边的人轻笑出声,摸摸她的头,一脸宠溺:“他敢,我替你揍他。”
看着脑中瞬间被哄好笑嘻嘻的白衣女子再熟悉不过的脸,看着女子身旁温和男子和某个刚惹了她的人如出一辙的脸,陈锦脸上何止是被雷劈了。
有什么像被打开一般,瀑布边,小屋里,一幕幕场景出现在脑中,慢慢将空白的一年填满。
陈锦被突如其来的记忆惊得傻住了,难怪回来后对那人的感觉不一样了,难怪觉得与他的相处自然熟悉。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身飞身而起,朝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掠去。两小只回头便见她即将消失的身影,从未被她忘记的泥蛋儿吓了一跳,闪电般追了过去,红灵连忙跟在它身后。
记忆里一幕幕慢慢浮现,陈锦觉得,自己大概也可以买块豆腐撑死了。
她家儿子,可还在?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三月的山里笼罩着刺骨的寒意, 一个红衣姑娘倒在水潭边, 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
她坐起来看了看周围,目力所及全是枝叶繁茂的密林, 荒无人烟, 亦无路。
头有些疼, 她抬手摸了摸,李子那么大个包。
手顿住, 李子是什么长什么样子,她怎么不记得了?同样不记得的还有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脑袋一片空白,除此之外,身上倒没什么异常。
她低头看着身上湿漉漉的红色衣衫不知被什么割破了好几道口子, 找了找,身上什么也没有。她站起来,小心拉开枝繁叶茂的树枝往前走,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个瀑布边找到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子时,脸上已被林间的树枝割了好几道血口。
她抬手轻轻推门,刚轻轻一碰, 哐当一声,门倒在地上, 惊起厚重的尘土, 屋顶吱嘎一声, 簌簌落下灰尘,像随时会塌下来一般。
屋中比外面看起来好上一些,一床一桌一箱子,再无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