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这事儿,傅沧泓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倘若没有那一纸该死的婚约,他们早该是一对了吧?
是吗?
真是这样吗?
纵然没有婚约,这世界,便能容许你们的感情,发芽开花,长出深深的根来吗?
他终究,是靠了过去,从背后,轻轻将她拥住。
“璃歌。”
“嗯?”
“答应我,一直留在这儿,好吗?”
夜璃歌没有作声——其实,这也是她这些天里,一直在考虑的事。
傅沧泓更加用力地拥紧她,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想用这样的方式,软化她的意志。
“沧泓,”夜璃歌的双眸依然凝注在水面上,“我,不能骗你。”
傅沧泓眸中的亮光黯淡下去——知道是这样的答案,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却偏偏,想要去奢求。
“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方是尽头?”
夜璃歌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是啊,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方是尽头?她能告诉他答案吗?她能给他,一个明确的期限吗?
不能!
只要婚约一日不解除,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始终存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纵然婚约解除,他们也难保安宁。
想要阻止他们的,并不是只有安阳涪顼。
凡是想得到天下的男人,无不想得到夜璃歌。
纵然傅沧泓自己,也逃不脱这样的宿命。
争天下,就必然会有流血,会有牺牲,会有一场惊风暴雨般的剧变。
至于那剧变的结果到底是什么,纵然聪慧如夜璃歌,也看不清。
她把握不了。
在强大的命运面前,在整个天下面前,她忽然间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地懦弱。
她规束不了傅沧泓,摆脱不了安阳涪顼,更无法将那些满心里沸腾着欲望的男人拒之千里。
纵然她剑快如风,眸利如电,却始终处在,一方充满男性力量的角逐与对杀之中,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包括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这些烦忧,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傅沧泓提起——隐遁于碧水村的那些日子,她以为能够做得到,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终于让她明白,自己还是天真了。
天真地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一个安静的角落,只属于他们;
天真地相信,傅沧泓能够强大得与整个世界为敌;
天真地认为,自己可以反操控《命告》中所预言的一切。
可事实呢?
事实从来不会按某个人的意愿发生,总是嘲笑世间人,纵然那个人肯豁出命去,肯挖出心来。
握紧浸凉的铁栏杆,刹那之间,夜璃歌心中划过丝决断。
“沧——”
转头的瞬间,她的唇却被傅沧泓紧紧地吻住,他吻得那么深,那么用力,以至于让她根本无法呼吸。
夜璃歌抬起的手滞在空中,轻轻阖上双眼——他心中的痛苦,她如何不知道,可是,她真的不能答应他,真的无法当所有的一切不存在。
就算她肯留在这儿,肯做他的女人,外面那些人,也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因为,她,是夜璃歌。
除非有一天,她不再是夜璃歌。
抑或有一天,这方天下,不再是这样的天下。
不是夜璃歌,那她能是谁?
不是这样的天下,那是怎样的天下?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所有的答案,都得靠她自己去寻找。
“我不想等。”傅沧泓滚烫的掌心紧贴她的后背,“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静静地抱著她,夜璃歌凝视着远方淡淡的柳影,一言不发。
“有时候,我也忍不住在想,为什么遇见的是你?为什么在那一刻,遇见的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是不是会好过一点,如果不是你,以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那么沧泓,你,后悔了么?后悔爱我了么?”
“没有,从来没有过。”
“为什么?”
“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