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苍白着脸,没有说话。
她们何尝不是这样的命运。
季琛有些不悦,谁还没个选择错误的时候?没必要因此把一生都给赔上。
一生见不得家人,必须待在皇宫里,还要为一个仅相处一夜的男人被迫孤守终身,老来无依无靠,若真是惩罚,也未免太过。
既然朝臣不知道,那就不要他们知道,季琛淡淡道:先安抚一下她们,如今时机不合适,再等个一年半载,就放她们出宫另嫁,每人给一份嫁妆,算是宫里给的补偿,若是自己不愿意出宫,那也随她们意愿,嫁妆也给,让她们自己收好就行。
辛太监欲言又止,忍不住揣摩上意,陛下是不是喜欢待人宽厚一些?那他要不要也跟着学,对待下人也不必太苛刻。
太子妃怔愣看着季琛,道:陛下仁慈。
那她们呢?是不是日后要常伴青灯古佛?
季琛倒也不觉自己做了多少事,横竖未来要亡国,所以他确实没多少忌惮,反而对太子妃格外和善,你当日也算是帮了我一把,若是想,也可以先给季瀚守孝一段时间,尽了夫妻的情谊后,再另嫁他人,或是有别的安排也行。那些太子的姬妾也都可以如此,大不了先挑好人,也不用太着急。
想开点,早点脱离皇宫这个火坑,不要在季瀚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辛太监顿时瞪大了眼。
太子妃不由后退一步,惊惶道:我,我们怎么能改嫁?祖宗规矩就是如此,我们是太子的妻妾,进了宫便不能出去,朝臣不会允许的。
怎么就不行?季琛只是道: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得太宽了,连女人另嫁也要插手,我看他们闲得慌。
太子妃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不期然间想起了那位和她截然不一样的宁家姑娘宁文筝,犹豫着开口,陛下,我可否去见一见宁姑娘?
宁文筝比太子妃还要年轻个五六岁,两人也不过匆匆见了几面,并无过多的交流。
可以,季琛迅速同意了,不过她现在在庄子上,你得出宫去见她。
太子妃一愣。
她只听说宁文筝得封了工部的六品主事,以一介女子之身进入朝堂,引起轩然大波,但这样的人,不应该在衙门里坐着?
犹豫着登上了马车,太子妃临出门前还特意换了身简单些的衣裳,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没想到见到宁文筝时还是大吃一惊。
宁文筝以往都一身浅蓝色襦裙,头上戴着蝴蝶簪,打扮温婉雅致,如今却换上了更轻便的男子衣装,简单扎了头发,在工地里写写画画。
她身前站着十来个包工头打扮的男子,俱都听着她的指挥,不断将泥团加水,然后摔打。几个丫环跟在她身后不停记录,不远处,还有已经成型的小屋,几个匠人在测量各种数据。
太子妃有些怀疑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宁姑娘,你在做什么?
建砖、修屋。宁文筝实在是来不及招待她,您随意,我实在是没空。
太子妃惊讶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京都的时候,宁文筝也是赫赫有名的贵女,为什么要来做这些?
接下来还要把猪圈的位置也给他们留出来,修完这些再修路。宁文筝道:您若是无事,不如早些离去。
周围的人纷纷跟随着宁文筝的指挥动作,偶尔有人瞧了太子妃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
见他们如此忙碌,太子妃不由问道:我打理过东宫的一些事务,中馈也会,算账倒也过得去,宁姑娘可需要我搭把手?
她有太多想不清,只好先和宁文筝拉近一些关系。
有劳,宁文筝终于正眼看向她,试探着问道:不知我该如何称呼?
如今工地人员混乱,总不好叫破太子妃的真实身份。
太子妃流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心情好了几分,袁素,我姓袁,单字素。
除了爹娘,几乎再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宁文筝倏然一笑,转换了态度,袁夫人,请。
季琛抱着鸽子,无聊躺在躺椅上。
白琦出宫办事去了,前几日他才替季琛写了一份先帝的罪己诏,如今正忙着写诗词宣传一二;秦胜还在盘点皇觉寺的账,如今又在和户部扯皮;季韶正在整理方案,说是要将全国的寺庙道观统一管理,不能让僧道随意出家,也不能让僧道太过逍遥,一切必须有固定规章;宁文筝受到朝堂上大臣的排挤,干脆去庄子里忙着搞建设,整个人都泡在了那里。
汤潜出宫了,季培他不熟悉,明显话也不多,再加上腿还受伤了,一天里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季琛将自己穿过来后认识的人盘点了一遍,年轻人里,似乎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
至于老年人,都是成精的狐狸,季琛也不想去跟他们打太极。
小白,我好无聊啊,季琛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鸽子,我没想到,当了皇帝,居然还能这么无聊。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孤寡老人,寂寞守在皇宫里。
鸽子从季琛的怀里钻出脑袋,绿豆眼扫过面前的十盘点心,倒是相当满足。
要吃啥就吃啥,要点什么就点什么。
感慨完毕,季琛不得不批复一大堆奏折。
还是有很多古代字不认识,随手叫了个太监过来读,等读完了,季琛再接过奏折,说废话的直接扔一边,说正事的,同意就画个圆,不同意就打个,批复意见一概不写。
至于大臣们有没有意见?
季琛表示,只要自己不讲理,一切都不是问题。
将问答题做成判断题,等季琛将一大叠奏折批完圆和,时间还早得很。
不如我们出宫吧?季琛询问道。
咕咕咕。鸽子拍拍翅膀,表示同意。
说走就走。
季琛随手点了两个侍卫,这回比上次出门还要简洁,就是在宫门口就撞见了秦胜。
秦胜怀里抱着一堆公文,季琛手上拎着一只鸽子。
秦胜的脸色不免微妙,陛
季琛迅速道:这壁画确实不错。
那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了。
秦胜长长叹气,公子,您这是要去哪?怎么不摆出仪仗?也好叫闲杂人自己避开。
季琛理不直气也壮,出门随便走走,就这么两三个人刚刚好。
秦胜脑子一抽一抽疼。
他倒不是反对季琛出宫,只是季琛这也太不小心了,身边怎么能不安排足够的人选?
秦胜试探着递过去一块玉佩,不如叫我弟弟陪您走一圈如何?
好。季琛接过玉佩,爽快答应了。
走到丞相府附近,季琛叫一个侍卫去拿着玉佩敲门,果不其然,秦家的那位公子哥很快就出来了。
他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看着还有些天真,细细打量季琛一眼,口中惊叹不已,哇,我哥居然还有朋友,我还以为他这人这辈子都交不到朋友,注定孤单一辈子。
季琛一愣,将玉佩收好,你是?
我叫秦舒。秦舒的眼睛格外圆润,看着季琛,豪气道:走走走,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请客,你想去哪?
我想找个能听别人聊天的地方,季琛道。
秦舒沉思一秒,行,没问题。
季琛只觉好笑,跟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