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身子重了,做什么都不方便,半个月前便在附近雇了个洗衣烧饭的大娘来帮忙。
这会儿吹在脸上的春风已微微带了暖意,江余步履缓慢的地沿着街往医馆方向走去,一路上收获了许多惊艳嫉妒不屑的视线。
因着他如今是一个妇人,还是个怀了孕的妇人,却依旧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宋夫人,这是要去哪?”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从一家门面简陋的杂货铺里头出来,见了江余便随口问道。
东市乙明巷子住进了个美貌的独身妇人,还怀着孕,一个巷子里头诸多的街坊闲着没事就凑到一起猜测这女人是打哪里来的。
更有像杂货铺老板娘这般自来熟地直接去与江余说话的。
“许婶子,”江余笑了笑,“今日天气好,我就想着去外头走走。”
“你肚子都这般大了,怎么也不带一个人,你夫君去哪了?”有了许婶起了头,边儿上看热闹的人一下就凑过来了。
江余嘴角抽了抽,比之西市多富户,家宅大,邻里间还保持了些隐私,东市多是平常百姓,屋子一进居多,串门容易,传是非更容易。
江余住了一个月,听到的猛料比他过去一年的都多。
不想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江余只是笑了笑,“我夫君在外跑生意,过些日子便回来了。”
说着一转话头,“我听旁人说,福安风雪挺好看的,各位姐姐们可知道往哪儿去?”
“哎呀,那有什么好看的,落一头一脸的柳絮。”
闻言,立即便有人说道。
“对呀,妹子听姐姐劝,那真没什么好看,去指不定吃一嘴柳絮,别学那些个酸书生。”
江余点点头,“这样啊,那我便不去了,那我去西市瞧瞧好了,听说哪儿雪香斋的糕点好吃。”
一听雪香斋,那些个七姑八姨的立即闭了嘴,好不好吃她们不晓得,贵却是知道的,一两银子只得四小块。
这话她们接不上。
江余趁机摆脱了几个邻居,赶忙往外走去。
住在这里,也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邻里间能够相互帮衬,却毫无隐私可言,或许,他该再搬个家了。
当江余穿过几条街慢慢走到医馆门口时,已经半个时辰后了。
一进门,江余便熟门熟路地往梁大夫那儿去。
梁大夫便是曾经给他诊出喜脉的年轻大夫,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是熟了。
只是梁大夫倒是第一回看到江余穿女装的,着实清丽温婉,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丽的多,梁大夫差一点便没认出来,还是在江余开口后,才反应过来。
“梁大夫?”见人呆看着自己,江余伸手摸了摸自个的脸,以为自己哪儿不妥,“为何这般看着我?”
梁大夫眼珠一动,赶紧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想到之前自己以为这宋夫人是因着长相被夫家嫌弃,有些尴尬,只是这会儿又觉得有些气愤,这般女子都不好好珍惜,这宋夫人的夫君着实眼瞎。
接着,他又想到前几天的事儿,赶紧轻声与江余说道:“前些日子有人拿了你画像到处寻人,你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我的画像?”江余一怔。
梁大夫点点头,“是的。”因着医者的道德,梁大夫虽与那人说见过,却不管人家如何问依旧没将江余的事儿透露出去。“我知道了,多谢您提醒。”
知道腹中胎儿安好,江余向梁大夫道了谢,便出了医馆。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江余心中有些复杂。拿了他的画像寻人,莫非是宋瑜?
宋瑜难道是提前了来大同府了?
除了宋瑜,他想不出谁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拿了画像寻人。
或者,只是宋瑜下的命令?
宋瑜当初说的两个月后南下,还有半个月呢。
也不知他听闻自己的消息,这会儿是还在上京,还是已经到了大同府。
江余忍不住想往西市过去,但是脚步一顿,最后还是掉了头,倒是往福安桥走去。
他想到当初的事儿,宋瑜那时候便是在去福安桥的路上答应他让他留在身边的。
虽然江余这会儿百感交集,有心想要故地重游一下,但是只远远看到福安桥的桥身并未靠近,便与上回一般惹不住开始打喷嚏。
“啊切!”
连续不停的打了喷嚏,没办法,江余只好转身放弃。
“啊切!”江余用袖子捂着口鼻,加快脚步往回走,差点忘记了,他跟柳絮势不两立。
“啊切...”
宋瑜坐在马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福安桥,有些意兴阑珊,昨日刘管家说在东市查到一个眉见有痣,上个月才住下的妇人,但是却是个身有身孕的妇人,且据接生十几年的产婆证明,身孕不是假的。
宋瑜看着远处似是漫天飘雪的岸堤有些出神。
马蹄声哒啦哒啦,小声连续的喷嚏声打断了他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
想到当初江余似乎也是一靠近便开始打喷嚏,宋瑜顺着声音往一侧看去。
一身宽大浅绿色衣衫,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捂着口鼻,眉眼低垂地埋头走着,不仅眉眼之间神态有些熟悉,眉间还有一颗更加熟悉褐色小痣,而肚腹之间可见的隆起一点弧度。
擦肩而过之时,宋瑜拉住了马的缰绳,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