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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2 / 2)

医大附近某处下水管道出了故障,地下水沿着井口喷射状撒向附近路面。低温天气,地上很快结出凹凸不平的厚冰,人车在上面都是危险。几个交警分工站在路口各处,希望靠着不停歇的手动指挥让交通顺畅些。

可即便如此,龚克的牧马人开进医大园区深处时,也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现场是位于临水医大图书馆后的鸣畔湖旁,龚克停好车,带着几人朝湖边走时,平日除了睡觉谈情鲜少有人来的湖边早乌泱泱聚了不少人。有老师也有学生。

可挨着警察拉起的隔离带,他们也只是远远站着看,窃窃私语谈论死亡的声音给日暮下的鸣畔湖平添一种低迷气息。

“疼疼交给你,我过去看看。”龚克把疼疼交给叶南笙,抬步朝中心现场走去。

“我也不是白吃饭的。”叶南笙朝龚克的背影翻个白眼,又把疼疼交给王烨,“看好疼疼,我去干活。”

其实无论出于和女友的连带关系,还是对职业实践的过度渴望,王烨也想去看看,可他没人可托,只好拉着疼疼的手,俩人大眼瞪小眼。

和负责维持秩序的民警说明身份后,收到消息的屏东分局警员很快赶了过来,“龚老师,你在就太好了,我也参加了9-21的侦破工作,你的能力我们都知道,那是绝对靠得住。”

说话的是个头发中分戴眼镜的警装男人,龚克对他没多大印象,于是绕开他,龚克径直走向中心现场。背对着男人,他问,“不是刑侦出身?”

“是啊,我是技术科的,亏得龚老师你还记得,屏东分局刑侦队的队长请了事假,局里实在抽不出人才叫我来的,纯属赶鸭子上架啊。”

对中分头的抱怨,龚克不置可否。

此时,太阳刚好西沉在一个三十度角上,阳光穿过岸边的柳树条,再落到尸体上成了一道道粗细明暗的痕迹。

尸体看起来是才打捞上来不久,湿漉的头发有些已经结冰,尖锐的贴着聂唯的脸,像一把把黑色细刀插在头上。她眼睛圆圆睁着,瞳孔早就放大,空洞的吓人。

“长的挺好看一姑娘,这么死,可惜了。”说话的是叶南笙,她问分局法医借了工具,已经在做初步检查。

死者衣着整齐,指甲无青紫颜色,口腔、鼻腔未发现残留泥沙,另外,死者手部也无抓握泥沙水草痕迹。

“初步判断,是死后被人抛尸湖中。不是溺死。不过有个问题……”叶南笙回头朝中分看去,“临水的气温降到冰点以下已经有一阵了,那么厚的冰层,凶手就算半夜想凿开冰层,估计动静也不会小,这里离图书馆很久,难道没人听到?别说哪所学校没几个图书馆夜猫子。再或者凶手没凿开冰层,那死者又是怎么跑水下去的呢?”

“谁最先发现的死者?”龚克问。

中分头手一指,“医大的清洁工,马叔。”

被叫来龚克面前时,马叔已经准备第四次说出那让他惊魂未定的一幕了。临水医大的园区清洁工一共四个,东南西北四区一区一个。这几天下雪,他清理困难,扫到鸣畔湖旁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有点累,就坐在湖边椅子上歇歇脚,揉揉腰,这一揉就不小心把老伴清早给他揣的那五十块钱掉了。

要知道,清洁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个五十块,老马见钱飞了,人也急了,跟着钱一路就跑到了湖边。那时候太阳很好,照在结冰的湖面上金灿灿的。五十块落在离岸边五臂多远的湖面上,老马咬咬牙,爬上湖面。

冰上有雪,老马这么一爬,雪就全粘在了衣服上。费了半天力,他总算拿回了那五十块,老马是本分的干活人,没弄丢钱对他就是喜事一件,于是趴在冰面上,老马头嘿嘿一阵傻乐,这一乐不要紧,他直接吓傻了。

因为被他扒拉干净的那块冰层下面,一张苍白的人脸正在他身体正下方起起伏伏,时近时远。黑色头发海藻般像四周蔓延,那苍白的脸上,睁着一双早失焦的眼。

“过程大约就是这样……”老实敦厚的老头说完,捂起了脸,他是害怕的,长这么大,他头回和死人“面对面”。他不知道这辈子自己还能不能忘掉那双吓人的眼。

龚克拍拍马叔的肩,“警方一定会尽快破案的。”

送走马叔,龚克转回头对中分说,“安排人给马叔做下心理辅导。”

“有必要吗?”中分头一脸的不认同。

龚克的回答也简短,“除非你忘了李存义。”

目睹一场死亡的结果有可能后续尾随着更多不幸,警方要做的不仅是要捍卫正义,还要守护更多人的幸福。

碰了软钉子的中分头一鼻子灰的没处去,最后走到了叶南笙身后,探头看她做尸检,“叶医生,这名死者怎么这么白,在水里泡过白成这样也不正常吧。”

“羡慕?”叶南笙嗤笑一声,“把你身上的血放光了,你也和她一样白。”

进一步的尸检是在屏东区殡仪馆的露天停尸房进行的。

屏东区是新区,法医尸检设施还不齐备,甚至连基本的光照基础都困难,更别说室内停尸房了。

叶南笙从解剖开始到缝合结束,前后共花了两小时。和负责摄影的民警喊停时,她的手指几乎是没感觉的了。

中途离开的龚克在这时回来,手里多了两个复古的不锈钢茶杯,刷着白漆,上面分别拿红色写着弧形文字——中国j□j劳动能手纪念。两只杯子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是1952年,另一个是1953年。

录好像的警察早不知躲在哪里取暖去了,龚克分了一只杯子给叶南笙,自己也捧了一个。

“拿着这东西,我有种感觉。”叶南笙捧着杯子,感觉着杯体传来的温暖,“知道什么吗?”

龚克盯着聂唯的尸体,沉默。叶南笙也不在意,顾自说着,“学习法医二十年,朝夕回到解放前。”

那是做了几十年的法医,她妈穆中华的名言,法医这行不是你做到越高的水平就能拥有相应水平的工作环境,而且多数时候,对法医来说,这条适用于多数职业的定律对自己是恰恰相反,越高的技术水平往往去的是更为恶劣简陋的环境。

头顶用来增补光源的应急灯后劲儿开始不足,忽闪忽闪的越发晦暗,头顶的穹窿星空却晴朗。叶南笙手捧杯子,在露天环境下和龚克说着自己的检查结果。

“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在右颈肩部发现生活反应,皮下有出血,是类似生前按压产生的,另外死者沿着左臂身体一侧有大面积网状生活反应痕迹,初步判断是死者所穿的网格杉在强压下留下的。至于死者的死因,嘿嘿……”叶南笙轻笑一声,“龚克,你相信真有吸血鬼的存在吗?”

聂唯的致命伤是位于她颈部右侧的四个孔状伤痕,直接穿透动脉,血沿着那四个孔洞被悉数吸走,只在颈部留下一个浅浅的伤痕,其余没留下一滴血的痕迹。

第二天清早,屏东分局专案会议上,刑侦大队副队长顶着一副黑眼圈和大家做案情汇报。

死者聂唯,女,25岁,临水医大药科学预防医学系大五学生,11月11日清晨被室友发现失踪,下午聂唯的辅导老师拨打110报案。12日下午,死者尸体被发现封存在临水医大图书馆后身的鸣畔湖下。她性格孤僻,除正常上课外多数时间都在图书馆或者寝室温书,据同寝室人反应,聂唯有考研打算,有一点倒是可疑,聂唯成绩在临水一大五年一直是第一,却没考外的打算,可按照临水医大的惯例,聂唯的成绩完全可以保送本校,根本无需这么拼命。

“所以我考虑是不是同校争取保研人之间存在竞争,进而产生杀人动机?”昨天自己的表现不佳让中分头期望表现,坐在龚克旁边,他出声提议。

龚克用沉默再次给了门外汉中分头一个软钉子,他继续听副队陈述。

聂唯性格孤僻,在校几乎没有朋友,唯一一个和她有来往的是同临水医大两街之隔临水大学综合媒体系的大三女生万微微。可是根据调查聂唯失踪到尸体被发现的这段时间,万微微一直在家和家人在一起,人证存在。

“和她熟的不在场,可不熟的又是怎么让聂唯衣着那么正式的去见,然后还那么心甘情愿的被杀,连点反抗都没有?”中分有些抓狂,早在凌晨,他就电话给了叶南笙,问了尸检的大致结果,当时有几项数据并不完全,叶南笙就把已发现的告诉给了他。

副队合上本子,神情也沮丧,“根据目前掌握情况,对凶手我们毫无头绪。”

“不止。”闭眼沉默许久的龚克开口,“第一,凶手是死者的熟人。第二,死者是心甘情愿被杀害。第三,死者曾有一个很要好的男友,两人大约在半年左右时间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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