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刑侦科的警员再不犹豫,直接蹲下身子,随着刺啦的尖锐声音,插销被打开了。门板竟比想的重,警员喊声一二三,合力打开了那扇门。
一股腥重无比的味道随着被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戴明峰分开被熏得直打趔趄的警员,弯腰向下看去,黑漆漆的,除了不断挑战人嗅觉极限的血腥气外,什么也看不见。
那里,好像地狱的所在。
脱了外套,戴明峰挽起袖子打算下坑,却先被叶南笙拦住了。
“戴大队,高度腐化的尸体是会产生严重损害人体的毒气的,你不要妹妹没救回来,自己先就义了。”
叶南笙这么不中听的说话方式让戴明峰消化了好半天,他才接过叶南笙递来的隔离面具。
戴明峰的头渐渐隐没在坑口,第二个主动要下去的竟是叶南笙。
龚克拦住她,“女的留上面。”
“切,老穆就没和你说过,我身份是法医的时候就没人把我当过女的。下面很有可能就是分尸现场,作为法医,我必须在现场最原始的时候下去。”
叶南笙这次说话没很大声,可在场却没一个人听不出她的坚持。
对峙几秒,龚克放弃。
“你在我后面。”
龚克的运动神经的确不协调,只下坑这十米不到的深度,叶南笙已经踩了他头好几脚了。
终于到了窖底,竟比想象的大许多,足有十几平方的地界地上却被满满的白骨铺就,叶南笙才站好,脚下嘎嘣一响,低头一看,身为法医的她也是心里一毛。
自己正踩在两根十字交叠在一起的白骨上,目测长的那根该是人的肱骨。
“天。”她才想说这是怎样一个地狱,抬起头,透过龚克瘦削的身形,她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窖底是没有光亮的,唯一的光源是三人手中的手电,此时,三注光线齐齐照在地窖的一处角落,那里躺着的是半具人的身体,眼睛和耳朵都被挖掉切掉,剩下的头部仅剩下一根颈椎才让它晃晃悠悠不至于掉下来。至于人的面部早因高度腐烂而辨别不出模样,双手双脚早被切下,躺在距离原主不远处的一具骷髅旁边。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那并不是最恐怖的,真让叶南笙血脉喷张的是那个从尸体后面抱着他,正睁着一双通红眼睛看着他们微笑的那人。
只是一日不见,那个长相白皙美丽干净的“女人”就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关丽,我妹妹呢!”戴着面罩的关系,戴明峰的声音听上去嗡嗡的。
猛的受到光线照射,关丽显然不习惯,她眨眨眼,分出一只环抱尸体的手遮着眼睛,“你们想知道明妆在哪儿啊,能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怀疑上我的吗?”
关丽这个举动让从腐化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更浓烈了,叶南笙戴着防毒面具依旧忍不住咳嗽。
说实话,这种情况她真想不出如何应付,她看戴明峰,估计他也是,除了急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在这时,龚克却做了个非常不正常的举动,他竟摘了防毒面罩,然后学着关丽的样子在一堆白骨之上席地而坐。
“从李伟那里开始的。”龚克把手/插/进口袋,从叶南笙的角度看,刚好看到他西装口袋里的微微手机亮光。她一阵紧张,却不敢表露,后来干脆装腿软的坐到了龚克旁边。
“从一开始,我就进入了一个误导性区域,一直在找受过性侵犯的男性,直到李伟的那声‘姐姐’。李存义直到死前带在身边的都是他成绩优异的女儿,在这样一个被姐姐抢去所有光环的家庭,李伟为什么单单记住了这个姐姐,或许他说的姐姐不是李媛,而是在他过往人生里曾帮助过他的‘姐姐’。李伟死后,他的履历在我脑中重新出现,小学时期由于有癫痫病,他经常被同学欺负。在班上他只有一个朋友,一个叫小然的姐姐。当然,这些都还没和你扯上关系。之后李家出了事,那个叫小然的姐姐也转校离开了。”
“和我扯不上关系干嘛想到我?”
“名字的确想不到,可惜看了照片就想得到。有件事你不知道,李伟一直保存着一张小学的全班合照,里面有你。”
一个扎了两根麻花辫,笑容还纯真的“女生”。那时候的她还有个“美满”的家,爸爸还是爸爸。
关丽一阵沉默,可接下去却笑了,“单凭我是李伟叫的那个‘姐姐’,或者单凭他死了你就想到我,这似乎不大合理。你不是在我们学校调查了吗?不是都调查的是男的吗?可我是‘女’的啊,女的没那么好体力的。”
“因为一张购物清单。”龚克口袋里的手机屏暗了一会儿又亮了。他悄悄按着,然后说,“我要我们的一个女同事调取你过往资料的同时,其实并没查到你小学之前的那些,是你的购物习惯泄露了你的秘密。上面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似乎觉得自己的完美计划被人发现了破绽,关丽的呼吸开始急促。
“正常女性每个月都要用的卫生棉。你固定在住所附近一家小型超市购物,从没买过卫生棉。”
龚克想到他要求刑侦员调查这件事时他们的惊奇样子,以及自己拿到反馈结果时的兴奋,脸颊不自主的又抽动了下。
“现在换我问你几个问题,万淑芬当年把关言青的生/殖/器丢在十一路总站那里,我想那该是你第一次遭侵犯的地方,其余两处为什么是十三里斜街和城北公园?”
“呵呵。”渐渐麻木的嗅觉让耳边这种笑声显的更加刺耳,关丽笑完,像晃洋娃娃一样晃着怀里的尸体,“不是第一次,而是次数最多的地方,他恨我妈在他之前有人,就变着法的祸害我,烟头、玻璃片,你们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做过。我妈知道后气疯了和他打打一架,最后还直接咬断了他的命根子,后来我妈直接就杀了他,当着我的面挖了他的眼珠,割了他耳朵,剁了他的手,这样他再不能祸害人了……”关丽已经陷入梦呓的状态,丝毫没注意到两个持枪武警已经从天而降,在她没反应及的时候举着枪对她说,“你被捕了。”
叶南笙被龚克推上去的时候,她回头问,“戴明妆怎么办,不会遭了毒手了吧?”
“她一开始就没想伤害戴明妆。”关丽甚至从没让戴明妆在她外婆家睡过一次。也许曾每夜被噩梦缠绕的人,永远不希望自己爱的人和自己相同命运。
目送走被带上警车的关丽,万婆婆也因为协助调查的原因被请上了车,上车前,她突然回头对身边刑警说了句话,“同志,能麻烦你们帮我把我屋的火炕拆了吗?睡了二十多年了,想安心的睡个觉了。”
叶南笙不懂,“想睡觉干嘛拆炕?”
“和女婿炕上炕下睡了二十多年,老太太为了女儿够能忍的。”龚克不咸不淡一句话,却让深想的人周身先是阴凄凄,接着毛骨悚然的。
世界沉寂于黑色夜空,始于新的灿烂黎明。
能连同9-21一同告破时隔二十年的8-25两宗重案,这个消息不仅让临水市的公安系统人心鼓舞,更让其中运用熟练犯罪心理技巧的龚克和技术高超的法医叶南笙成了头号被拥趸的功臣。
这天,榆淮分局二楼单辟了一间会议室打算庆功,可两位主角却都没了踪影。
做好登记后,龚克坐在会面室等着关丽,或者该叫关励。
一阵属于脚镣的金属碰撞声后,关丽出现在龚克面前。在看守所的日子,他还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些,虽然那身衣服不好看也不整洁。
“你还欠我几个答案。”那天,龚克通过手机短信指挥外围警察终于在村后的望乡泉小水库旁边找到了戴明妆,毫发无损,只是被喂了安眠药,头上的头发也被剪没了一缕。
“哦。”关丽挠挠头,手上的血洗净了,很白净的肤色,“十三里斜街原来有个电影院,十年前被拆了,他们恋爱那会儿爱去那看电影,据说5分钱一张票。”关丽发生嗤笑,“至于江北公园,是我妈在知道真相前和他去的最后一个还算浪漫的地方。杀了他之后,我妈说出门去旅游,在外省跳山死了。他们没人爱我,人都是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痛!”
“错了,有个人在乎你,你外婆为了你们的事,背负了二十多年。”龚克十指交叠,沉寂着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