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三会否认自己曾经试图伤害那个银行经理的事出乎了某些人的意料,也在另一些人的意料之内,龚克就属于后者行列的,而横鼻子竖眼睛的尹毅则显然是前者中的一员。
龚克到达新乡的第三天,尹毅总算送来了当年那宗杀人案的卷宗。送来了东西,尹毅没多做停留,继续回所里对陈裕达进行问话,此刻,在尹毅的眼里,似乎一早认准了是陈裕达伤的那个银行经理。龚克对此不置可否,坐在招待所那张木头摇椅上,他翻开了当年的卷宗,第一页,案件概述。
事情发生在十一年前,陈晋才出生的时候,死者名叫王保户,和当时的陈裕达是同村的居民,只是陈家住在村西,家里穷的叮当烂响,王家住村东头,家里不止是二层小楼,还有着在当时算得上是稀罕物的一辆面包车。
根据卷宗里的案情描述,王保户的大哥回家时发现二弟家里有怪味儿就去敲门,没想到门没关,他进屋看到早死在床上的王保户。当龚克看到下面一行文字描述时,心里不知怎么就咯噔了一下,文字是这样写的:死者身上无明显伤痕,致死原因来自头部的多处击打伤,死因为严重颅脑损伤造成的脑死亡。
他朝后翻了一页,看到之后在死者家的院墙外发现了致死凶器,一块方形石头。
这不禁让龚克联想起新乡才发生的这起案子,他们一宗发生在室内,一宗是在隐蔽的矿洞里,凶器同样是石头,一宗造成了当场的死亡,另外一起则只是造成了暂时性的伤害,而两起案子不约而同都指向同一名疑犯——陈裕达。
龚克想不明白了,如果说现在这起可以定性为伤害罪,那当年那起可是明明白白的是谋杀,根据卷宗叙述,在死者的死亡现场,警方是采集到粘有陈裕达鞋底的血脚印才抓的他,也算是证据确凿了,为什么后来就没追究了?
龚克朝后翻页,可却惊讶的发现,关于笔录的部分竟然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龚克拨通了尹毅的电话,单从电话里的说话口气上听,尹毅心情不好,正在发火。龚克的这通电话让他喘了半天气,才从审讯室里退了出来:“卷宗啊,别提了,管理资料的资料员说,几年前库房着了一次火,烧了许多文件,里面就有这个案子的笔录部分。”
龚克很少冷笑,这次却清晰的冷笑了一声:“太巧了吧。”
“其实拿到资料的时候我也那么觉得,不过案子都过去十多年了,查不查的用处不大。”
可龚克却不这样认为:“我倒是觉得查清了当年的案子,这起案子差不多也就破了。”
“龚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两起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但是并不是陈裕达。说不清理由的,我就是这么觉得。”
尹毅沉默了,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真是靠直觉来破案的。
“那现在怎么办?”尹毅问龚克。
“我想见见陈裕达。”
结果那天,龚克最后也没见到陈裕达,而是跟着尹毅调转车头去了新乡县一家名叫塞上飞的酒店。警方在调查那名银行经理的时候,意外地在他停脚的这家酒店发现了情况,一公斤的海洛因外加一个已经高度**的女尸,平静多年的新乡县第一次成了b省警方的关注焦点。
龚克的活动范围一般是在a省内,这次面对b省省厅派下来的探员,他的能力就如同当初不被戴明峰认可的叶南笙一样,很轻易的就被否定了。
靠着招待所不大舒服的床头,叶南笙摸着鼓鼓的肚子,笑眯眯地说:“宝宝啊宝宝,你能想到你那么厉害的爸爸也会有今天吗?”
叶南笙这么说,龚克也没气,他走到床边坐下,握着叶南笙的手和她一起摸肚子。
叶南笙说:“902,你说我肚子这么大,不会是双胞胎吧。”
龚克默默的把她的手往下挪了挪:“中午的八个包子够吃吗?不够明天给你买十个。”
叶南笙眼皮抽筋,902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胃和肚子的区别啊……
妈蛋!
没等叶南笙抗议902变相说她能吃,门外有人敲门。龚克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泪眼婆娑的陈晋和皱着眉明显不知所措的疼疼。
“师父,他们说死的那个是我妈!”陈晋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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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中华是个相当有原则,有坚持,明辨是非的人,所以当她的女婿龚克遭到来自b省警方质疑的时候,老穆依旧立场鲜明的坚持了自己的原则,站在了龚克这方,拒绝了来自b省警方的法医应援工作。
“二三四五六七。”此刻的老穆盘腿坐在招待所床上,甩出六张牌的同时摸着一旁陈晋的头,“放心吧,死的那个不是你妈,我替你问过了。”
陈晋重重点头,他凑头去看老叶的牌,奇怪的咦了一声,“爷爷,你这个炸弹怎么不炸奶奶呢?”
陈晋话音才落,穆中华的眼刀就紧跟着飞来,那眼神像在说:老叶,你敢给我放水!
老叶却笑眯眯的重新摆了下牌,然后摸了摸陈晋的头:“小晋啊,你眼睛花看错了吧。”
是我眼花吗?陈晋想,可一局终了他发现了哪里不对,叶爷爷先出了俩k,后来又顺子出了俩k,明明是四个,是炸弹啊。
可在场的包括龚克,叶南笙的几个大人都跟没看见一样。叶南笙知道陈晋的想法,她撇撇嘴,自己老爸这么逗着老穆玩儿也不是一年两年,明眼人一眼看得出来的事情,老穆楞是一点看不出来。不过,也就是因为这,她那个妈才能一直没心没肺的幸福到现在吧。
叶南笙看眼龚克:我可没老穆那么蠢。
龚克也看她:我知道,不过我不会比爸爱妈那样少爱你一点。
在这一家人窝在新乡县的小招待所里安享天伦时,b省省厅下来的工作人员破案进度却缓慢的近乎停滞。经过几天的连续侦讯排查,在新乡县范围内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而从酒店的入住登记看,也丝毫没有关于有个女性入住事发酒店的记录。
这真应了那句话——天外飞尸。像凭空落在酒店的一样,无论是那具女尸还是那一包海洛因都让b省省厅的精英们一筹莫展,何况就连入住酒店的银行经理都死了,他们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尴尬的局面进入第三天,b省省厅刑侦大队队长带着打前站的几名手下来到招待所,登门拜访穆中华和龚克。
b省刑侦大队队长姓黎,全名黎莞,是个三十出头的干练女性,她才从b省某边界城市回来,就在不久前,那里发生一起恶性案件,一名女性被谋杀,尸体被发现时,死者的大脑竟已经被人摘除走了。
黎莞督办该案月余,案件仍一无头绪,无可奈何时她想到了被誉为a省缉凶神人的犯罪心理学家龚克,于是她折返省厅,准备向上级申请,邀请龚克来b省协助破案。只是她没想到,几乎是同时,自己手下的几个干员正和龚克进行着死磕。
身上还带着b省边界地的风沙气,黎莞朝穆中华和龚克鞠了一躬:“穆教授,龚先生,他们不懂事,希望你们别见怪。”
老穆看着天花板,好像上面白花花的风景比面前的人好看似得。倒是龚克的气量大,他微微颔首:“不熟悉的人的确难以建立信任。”
黎莞暗自松了口气,她以为龚克和传闻的那样是个怪人呢,现在看起来,还好。
达成默契后,双方再没提之前的隔阂,在新乡派出所狭小的办公间里,几个人开了针对这起案件的第一次碰头会。龚克坐在下方,听着省厅方面的人做着案情陈述。
负责陈述案情的是一位姓沈的警官,他声音偏低,不很大,却刚好让房间的人都听得清楚。“该名银行经理全名方宏,是a省某银行信贷部经理,今年三十五岁,二十八岁结婚,妻子是他大学时期的同学,俩人婚后育有一子,五岁,在读幼儿园,虽然根据亲戚朋友反映夫妻两人关系很好,不过我们根据穆教授的结论调查得知,方宏和妻子已于十个月前离婚,方宏妻子目前不在a省,我们已经通知a省同行,联系方妻了。”
沈警官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再说女死者,根据法医鉴定,她的死亡时间距离尸体被发现该在三天内,由于室内没开空调,密闭空间的高温造成尸体高度**。死者脸部毁坏严重,身体除手腕处有玫瑰形纹身外,无明显特征。我们也在积极对比b省内的失踪人口,希望从中能找出死者身份来,现在还在等结果。”
“有个现成的可以先查查。”龚克打断了沈警官的话。沈警官是最初曾经质疑过龚克的人之一,见他皱眉,龚克没有过多表示,他微微低着头,脑子里浮现出这几天尹毅拿给他的那些资料,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读书时,方宏给同学的印象是老实的有点刻板,性格偏于腼腆,这样的人,就算受不了离婚的打击,轻易也是不会去找小姐的。”
龚克开场一句话就否定了b省警方现在的调查方向,的确,沈警官他们的排查重点就放在新乡那些从事性服务的小姐身上,这也可以理解,一个男人,单身久了,出于生理需求想找个女人,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