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珵笑道:“是啊。”
他当然可以装作乍然听闻,可在甄妙面前,却不想这么做。
如果连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还要戴着面具,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见罗天珵也知道,甄妙没了那种说人是非的压力,鄙夷道:“那二郎,真是个品行低劣的,竟把这事推到了三郎身上,怪道前段时日,二叔恨不得打杀了三郎呢。”
罗天珵轻笑一声。
父子反目,兄弟结仇,这才刚开始呢。
二郎是不想要嫣娘肚子里那个孩子生下来吧,这当亲爹的还真是狠心,就连他这当大伯的都不忍呢!
就听甄妙还在说道:“难不成,这坏事做尽的活得人模狗样,受了委屈的,倒成了丧家之犬了?”
她想到那日三郎绝望无助的样子,心底生了几分怜悯。
“皎皎,你这是心疼三郎了?”罗天珵嘴角挑起,笑的有些危险。
甄妙瞪他一眼:“再乱说,我就去跟祖母说,你该吃药了。”
罗天珵摸了摸鼻子。
甄妙目光投到远处,说了句:“只是觉得不公罢了。”
“放心,人在做天在看,有的时候,报应只是来得晚一些。”
罗天珵笑着想,马上就要乡试了,紧接着就是会试,人总要爬到高处,摔下来才更疼一些。
甄妙点点头,起身张罗晚膳去了。
京城艳阳高照,北地气候正是怡人。
长长的送亲队伍缓缓前进着,两旁青草繁茂,足有半人高,往远处看,是一望无垠的草原,点缀着绚烂野花,零星可见一个个帐篷像倒扣的馒头,颇有几分野趣。
初霞郡主掀了帘子,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外面。
刚开始,她还觉得有些新奇,可这样的景色看了数日,早就厌倦了。
“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蛮尾?”她招了随身的侍卫问。
那侍卫抱拳行礼道:“回禀公主,等越过那道山岭,就快到了。公主放心,昨日蛮尾的使节已经骑着快马先去报信了。”
初霞郡主遥看了一眼起伏的山峦,叹了口气。
天将擦黑时,队伍总算到达了山脚,停下来安营扎寨。
初霞郡主精疲力竭的走出马车,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抬头仰望,心想,这北地的天,仿佛比京城要高一些。
“公主。”
初霞郡主转过身,勉强点了点头。
罗知雅暗暗咬了牙,面上却不动声色,挂着温婉地笑:“公主有没有觉得凉?这边连气候都和京城差别如此大,旁处想来更是大不一样了,这么一想,我这心里就惴惴的。”
在她想来,二人都是远嫁,论心情,同病相怜,论身份,她虽比不上尊贵的公主,却也是从京城来的这些人中最高的了,将来二人在蛮尾,自是要齐心协力才好。
只是这初霞公主性子古怪,她笑脸迎人这么久,到现在才勉强和她说说话。
初霞郡主懒得揣度罗知雅心思,撇了撇嘴道:“罗大姑娘,天气不同你心里都惴惴的,胆子未免小了些,倒不像国公府出来的了。”
一番话说的罗知雅面红耳赤,初霞郡主勾了勾唇走去用饭,这才得了清净。
众人都乏了,草草吃了饭就钻进了营帐歇息,只留了守夜的侍卫。
偏偏初霞郡主想着过了这道山岭,就真的是离了故土,恐怕终身不得见了,她从营帐后面开的帘子出去,选了个背风处,遥望着京城的方向。
罗知雅有心和初霞郡主交好,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见她单独一人出来,便也没带侍女,悄悄跟了过来,然后站在另一边,装作偶遇的样子,隔着一段距离打了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
“想着明日踏上的土地就不是大周的了,就睡不着了,公主殿下呢?”
听她这么说,或许是相同的感受令初霞郡主心有触动,她语气比平日缓和的多:“我也是。罗大姑娘,我们聊聊天吧。”
罗知雅心中一喜。
她知道,这个时机选对了,将来到了蛮尾,还有什么比大周公主更可靠?
圆滑、温和、懂礼,其实罗知雅是按着标准的大家闺秀培养起来的,她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配合着初霞郡主的节奏,语气清浅的闲聊着,有时候停下来,二人谁都不语,就静静的在这大周边界的夜色中,沉淀着那份复杂的心情。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初霞郡主刚想开口说回去吧,却猛然捂住了嘴巴缓缓蹲下去,拼命对罗知雅使眼色。
罗知雅微怔,下意识的照做,蹲下后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差点把捂住嘴巴的手咬破了。
几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进营地里,手起刀落,那守夜的侍卫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缓缓倒下。
初霞郡主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刀举起时,在月色下一晃而过的白光。
她们一直呆在外面,眼睛早适应了环境,很快就看到那几个黑影向着营地中最华丽的两个帐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