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好像也不用发愁啊。
她素日里这么心善地道的一个人,今日又杀了一奸恶之辈,也算是积德之人了,想来十之八九是能升天的。
就到了天上再看罢……
……
半月后,燕王大军拿下扬州城后,几乎没有停留,趁夜便围向了京师。
因吴家满门惨死之事,燕军士气高涨暴怒,前后不过三日就攻陷了国都。
身披甲衣的年轻男子带着一队骑兵逼入了皇宫禁中。
皇帝没有逃。
确切来说,是没来得及逃。燕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且因当今朝廷持政不仁,一路追随者倒戈者渐多,能这么快、且不顾朝廷派去讲和的大臣劝告,毫无顾忌地就这么打入京城,是朝臣与皇帝事先没有料到的。
年轻男子闯入养心殿内,无视着群臣和内监的高呼喝止,一手将病倒在龙榻上的皇帝提起,拖拽了出来,重重地抛在外殿御阶前。
固执忠直的老臣愤慨不已,出言怒骂哀呼年轻男子德行有失,不顾皇家体统。
“听着,交待你两件事。一,拟罪己诏,将诬害许家吴家之过大白于天下。”
看着被丢在身边的明黄绢帛和笔墨,皇帝浑身颤抖,癫狂地笑了起来:“妄想……朕不可能写!更不可能拟退位诏书……你们父子只能做乱臣贼子!”
“写不写由不得你。”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一旁的内监看着横在身前的刀,跪伏在地,颤抖着捧起笔。
“二,自刎谢罪吧。”
年轻男子将手中的剑扔到了皇帝面前。
四下怒骂哭声不断,立于御阶之上的男子恍若未闻,只看向朱红宫墙上方风云涌动的天际。
正如父王所言,这条路走下来,代价已是过于沉重了。
若知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得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不知外祖父泉下有知,可会后悔吗?
还有许明意——
那一日,他该去得早一些的。
她才二十二岁吧?
秋风瑟瑟,一场雨落,黄叶挟着战火与血腥坠入土中,一同被掩埋。
……
第002章 想母亲了
许明意缓缓张开眼睛,入目便是烟藕色的鲛纱帐。
这鲛纱帐该是暑日里才用的,且她这数年来,已是再不曾过得这般精细讲究了。吴家固然不曾亏待,只是家破人亡之下,她自己没了那份心思。
而眼下更重要的显然是——她竟还活着吗?
可那毒分明是没有解药的。
她怔然了一会儿,神思中俱是茫然。
“姑娘可是醒了?”
守在帐外的阿珠轻声试探地问。
她自幼习武,又自幼伺候在许明意身侧,单听帐子里的呼吸声轻重,便能大致分辨得出人是睡着还是醒着的。
“阿珠?”
许明意双手撑在身侧,坐起身,瞥见自己那毫无烧伤痕迹的白净双手,不禁又是大怔。
“婢子在呢。”
阿珠将床帐撩开时,边对外间喊道:“阿葵,姑娘醒了,快去煎药吧。”
“欸!”
有女孩子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屋子去。
许明意赫然瞪大眼睛。
……阿葵?!
阿葵不是早已经淹死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朝她递水的阿珠,面色不住地变幻着。
这全都不对……
在扬州,阿珠陪她采药时,曾不慎被带刺的毒藤划伤了左脸,虽然用了裘神医配制的药膏,然因那刺带毒,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紫黑色疤痕。
但眼前的阿珠,脸上不仅没有那道疤痕,且浑然是小了五六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