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捕捉到庆明帝的一瞬,她便立时扑了过去。
跟在庆明帝身侧的两名禁军见状便要拔刀相拦。
庆明帝却抬手示意不必,一双结了冰霜般的眼睛里有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荣贵妃扑在他身前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攥着龙袍一角,仰着脸哭求道:“陛下,您终于肯来看臣妾了!臣妾早已知错了,是臣妾一时糊涂,只因太过担心璋儿的安危才会被人利用!太庙当日,臣妾也并非就下定了决心要害陛下的……纵然那盏茶未曾被打碎,臣妾也绝无可能会真的看着陛下饮下的!”
“臣妾是愚钝之人,脑子也不灵活,一时不知怎地就犯了傻……现今已经知错了!求陛下看在璋儿的份儿上,饶臣妾这一回吧!”她似怕极怕皇帝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住地说着:“……臣妾愿长居冷宫,或青灯古佛,日日替陛下和璋儿祈福,以此来赎罪!”
话末便重重叩起头来。
“璋儿……”庆明帝笑了一声,口中重复着念道:“璋儿……”
他抽出被李吉搀着的手臂,缓缓蹲身下来,看着面前的荣贵妃,似有些好奇地问:“你口口声声说担忧璋儿,可怎么自朕过来,却只听你一味求饶,而半字未有问及璋儿如今的下落安危呢?”
太庙出事当日,璋儿被掳的消息便传开了,她在被押回宫的路上必然亦有听闻。
荣贵妃磕头的动作一顿,抬首拿一双泪眼看着他:“臣妾知道陛下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回璋儿!您不会不管他的!”
庆明帝抬起右手捏住她的下颌,紧紧盯着她,声音缓慢而幽冷:“是啊,璋儿可是朕的亲生骨肉,朕岂会不救他……朕非但要救他,还打算另立他为储君,日后好替朕打理我谢氏江山呢。”
荣贵妃扯出一丝艰难的笑意,忙附和道:“是,璋儿虽是还小,但他处处皆像陛下,宫人们也都说他聪明机灵,待再大些,定能替陛下分忧的的……”
庆明帝闻言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说得好,像朕!”
察觉到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愈发用力,荣贵妃疼得想要皱眉,却仍旧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伤不在表面,而是内里……
她约是十日前被喂了毒,那毒日日都会发作,叫她生不如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皇帝似乎不相信她的说辞,借此来逼她开口,说出全部真相。
可那是她绝不能说的……
一旦说了,便真正是半点活路都没有了,且等着她的必然是较之当下数十倍数百倍的可怕下场!
她必须要活下去……
只要她能撑过眼下皇帝这关,待璋儿被找回来,她便还有活路!
纵然是在冷宫中煎熬些年头,可璋儿总会长大的……他必然不会不管他的母妃!
至于越郎……
越郎现下如何,是否还活着,她近来已不敢去多想……
她一直告诉自己,若想知道越郎如今怎样了,就必须要活着离开这里才行!
只要她还活着,就总还有办法可想的!
若越郎当真出了事,她也要留着这条命替他报仇……!
见她眼中尽是哀求之色,庆明帝笑着问:“爱妃如今可是真的知错后悔了?”
荣贵妃点着头,哽咽道:“是,臣妾当真知错了,无一日不在忏悔煎熬!”
“朕瞧着也像是真的后悔了的……”庆明帝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了转,打量着她的脸,道:“就是不知悔的是给朕下毒,还是悔自己太蠢,行事不够周全,未能一次得手杀得了朕、继而救出你的情郎?”
“……”荣贵妃虚弱无力的身体刹那间变得僵硬,像一尾被冻僵在冰面上的鱼。
“嗯?”庆明帝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颊。
荣贵妃的呼吸忽窒忽松,声音干哑地道:“陛……陛下……臣妾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听不懂啊……”庆明帝似理解地笑了笑,自怀中抽出一物,丢在她眼前:“看看吧。”
荣贵妃怔怔地垂下眼睛看去。
两片麻布上染着点点血污,但最醒目之处却是那笔笔猩红——
一道道,一笔笔,所拼成的,显然是一个她极熟悉的“培”字……
是她的越郎!
“这是他想法设法托人送进宫中的,指明了要送来永福宫,交到爱妃手中……”庆明帝笑着道:“他还在等着爱妃出手相救呢。”
说着,眼中的兴致愈发浓了:“他怕是不知爱妃为了他是如何铤而走险,连弑君这样的事情都敢做……你瞧这从中撕作两截的血布,像不像在威胁爱妃?”
“爱妃为他冒险至此,到如今都不曾将你二人之事透露半字,他倒好,为了自己活命,不惜冒着将爱妃拖下水的风险也要送此物入宫求救……”
庆明帝嗤笑了一声,似十分不解:“且此人能力平平,不过是废物一个,爱妃可否告诉朕,到底是瞧上了他什么?竟可不顾己身与九族存亡,亦要同此人苟合?”
“……”荣贵妃脸色雪白,双手撑在身前,摇着头道:“陛下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竟怀疑臣妾至此……臣妾固然有错在先,但可对天起誓,绝不曾有过背叛陛下之举……”
至于越郎……
越郎绝不会不顾她的死活!
他定是怕极了,等急了,才会向她求救的!
她如今身陷此境,都尚且手足无措,更何况越郎受了那么多无法想象的折磨……一时有顾虑不周之处也是正常!
且既能送此物入宫,那越郎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