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仗打赢了,屯长沉江底了。
左朗到底是抢救战机不慎失手,还是积怒于心伺机报复,到现在都众说纷纭。
当时左朗险些被斩,还是顾烈看到了上报,派姜扬查了查,最后免了左朗的罪。但有谁敢放心用这种自己能干还敢对上司下手的下属?
前世,这三人都是郁郁不得志,直到狄其野拜将扩军才被各军趁机扫地出门,狄其野在战场上慧眼识英,拉了他们一把。
所以,尽管狄其野前世根本不与他们亲近,封侯之后更是与他们断了来往,但他们五个一直对狄其野忠心耿耿,即使不再在狄其野手下效力,也时刻维护狄其野的名声。
狄其野死后,只有他们五个,不顾非议,年年都会去拜祭狄其野的衣冠冢。
所以顾烈此生,从一开始就让他们去到狄其野身边,既是培养他们对狄其野的忠诚,也是希望在更长久的相处中,软化狄其野的心。
而若是狄其野能够松动他那倔脾气,其中四位家臣俊杰为狄其野所用,无形中就瓦解了功臣势力。
对顾烈来说,此举是一箭三雕。
先前敖一松拒绝敖家邀请,一心为狄其野效忠,就是顾烈最为乐见的结果。
顾烈本来觉得已经算无遗漏,可如今明明白白对狄其野动了心,就觉得自己为狄其野的筹谋还不够,因此深夜对着棋子细细思索,还有哪一方能够再动一动。
他总得为狄其野安排妥当,否则,他对狄其野的爱慕,就是在狄其野头上多悬了一把刀。
顾烈缜密推演着登基后朝中错综复杂的各家势力,用尽心血为狄其野筹算谋划,竟是甘之如饴。
狄其野数日没打仗,攻下一城后瘾动得更大,想把攻入燕都的时间再缩短一些,打赢了胜仗也不庆祝,回到楚军营地就把五大少往堪舆台前一赶,集思广益。
牧廉相思难眠,溜达着进来凑热闹,狄其野嫌他不是正经的打仗人,正要赶牧廉走,顾烈进来了。
你,咳,主公怎么还没睡?狄其野怀疑这个人又犯了头痛,睡不着吗?
顾烈怕他又偷偷划手指,解释道:刚处理完军务,听闻你们打了胜仗,故而来瞧瞧。
狄其野得意的笑了起来:本将军帅不帅?
帅,顾烈无奈地夸。
五大少和牧廉都把自己当不存在的木头人。
主公这可真是和带儿子一样啊,将军太丢人了。
顾烈清清嗓子,对着堪舆图扫了一眼,忽然问:你们是在排兵布阵?
狄其野对自己的布置很有自信,骄傲点头:想尽早攻入燕都。
顾烈却问:为何不打毕嶙?
为何要打毕嶙?狄其野只觉得莫名其妙,涉及到战术战机,较真劲儿就犯了,恨不得让顾烈立刻对他认输,去打毕嶙,咱们还得调头才能打燕都,有什么必要?我们一路南下,打完奏丰就可以直接进都城了。
顾烈欲言而止,留下一句你再想想就出去了。
眼看着将军几乎要跳起来非把主公拽回来讲服气不可,阿左阿右连忙把人给拉住了:将军,消气,要么咱们就再想想。
狄其野气得拍桌子:有什么好想的?!你们自己说,我们有没有必要去打毕嶙城?!他以为他比我会打仗?
五大少无言以对,他们确实都觉得没有打毕嶙城的必要,将军战无不胜,战略战机都是天下无双,主公怎么扫了一眼堪舆台就有了异议?难道主公还看出了将军没看出的战机?
又或者是敲山震虎?阿豹和阿虎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妙
姜通对着堪舆台苦思冥想,他觉得主公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才这么提醒的,而敖一松则是对主公和将军的关系心有猜测,所以他也在想,却没有姜通那么着急。
阿狼老老实实看着狄其野,他知道自己想不出来,但觉得将军能够想出来,所以在等狄其野想出答案。
牧廉啧啧有声。
啧什么啧,狄其野嫌弃道。
牧廉对着眼前六个人摇头叹气:师父,师弟们,你们简直太愁人了。
顿了顿,他还又叹了一口气:我可真是太难了。
狄其野气笑了:怎么?你和主公一样,都比我会打仗了?
牧廉还当真取了只竹笔,对着堪舆台点了起来,问狄其野:陆翼现在打到哪儿?
狄其野不以为然:刚打进雷州啊,差得远着呢。
毕嶙城在哪?
敖一松眼前一亮:在陆翼打进燕都的必经之路上。
牧廉把竹笔一丢,对着师父痛心疾首:师父,居然还要主公指点你防备自己人,主公太不容易了。
阿豹当即傻眼了:我滴个乖乖,真当儿子一样养啊。
出去出去,都出去。
狄其野恼羞成怒,把他们全都赶出了将军帐。
但敖一松赖着没走。
狄其野一抬眼,看敖一松还杵在眼前,没好气道:右都督这是想抗令?
属下不敢,敖一松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属下只是想问将军,日后作何打算。
作何打算?
第77章 为谁筹谋(下)
狄其野打量着敖一松, 挑眉道:右都督这话说得本将军一头雾水, 不知言下何意?
敖一松无奈道:将军, 您一心想攻入燕都,可您是否想过,攻入燕都之后呢?
之后如何?
之后, 主公就要登基称帝了。
那又如何?
敖一松知道将军本性除了打仗其他都不感兴趣,而且他觉得狄其野年岁尚小,又不是世家大族出身, 因而并不奇怪狄其野对于这方面的不敏感。
于是他明白说道:主公称帝, 将军就将位列朝堂,到那时, 朝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所以我问将军, 您作何打算?
听到这里,狄其野不由记起这话敖一松之前就已经提过一次, 只是被阿豹他们带跑了偏,今日前话重提,不禁让狄其野怀疑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故而漫不经心地试探:那依你所见呢?
敖一松既然来问, 就是有备而来,他有条有理道:主公选了我们五个作为将军的直隶部下,定然有其深意。我们五个都是跟着主公征战多年的直系部队出身,而且除了我,他们四个还都楚顾家臣之后。
当日我在主公面前对将军宣誓效忠, 主公乐见其成,就说明主公选择我们,是有心为将军招揽部下,储备势力。
我已与敖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剩下四位兄弟,我认为最有把握的是左朗与庄醉。左朗认准了的事就走到黑,必定会留在将军麾下。庄醉只有外祖家可倚仗,但毕竟不可能继承外祖家业,留在将军麾下是最佳选择,他是聪明人。
姜通和钟泰,都是五五之数。姜通毕竟是姜扬堂弟,他的未来要看姜家如何选择;钟家多出文臣,钟泰这个军功可以轻松挣个地方官,因此也不好说。
狄其野没打断他,不是因为敖一松说得太有道理,而是已经听愣了。敖一松这言语间,俨然已经把狄其野当成了正经主子,而不单纯是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