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在房间里窝了许久也没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忽然就觉得有些抱歉,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无意中耍了小性子,心里有些抱歉,迟疑了许久才开门出了房间打算去楼下瞧瞧商左。
可等到盛夏走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了商左的人影,绕着楼下的房间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只在玄关门口看到了被甩得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叹息着弯下腰将拖鞋摆正放好然后往回走。
客厅中的电视机都来不及关掉,也没上楼换掉家居服,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急事,盛夏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将台换回了新闻频道,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着阳台外面看去,心中有了些猜想,心情却是意外地忐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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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左接到的是谢母打来的电话,说是谢老突发疾病让他赶紧到谢家来。一着急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掉便出了门,等到赶到谢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得有多不和谐。
上身穿得是米色的休闲服搭配着下身的米白色休闲裤,可是脚上却穿着的是一双黑色的皮鞋,等到冷静下来看到自己的穿着连商左自己都忍不住无语地抚了抚额头。
谢母贴心地让人给商左换了双拖鞋,楼上谢老的房间里正有医生帮着诊断,屋子里看不到谢子俞的身影,听谢母说是回谢氏去处理事情去了。
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听着谢母将整件事情叙述了一遍,商左边听边皱起了眉毛。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至多也就算是件丑闻,也不至于让谢老气得血压飙升晕了过去。谢氏的陈董事是业内出了名的妻管严,因为陈夫人的娘家是从政的势力较大,而陈董事发家致富也是因着陈夫人娘家的帮助提携,所以陈董事对于陈夫人几乎都是唯命是从,这本也没什么,但是因为陈夫人早年出了意外而导致无法生育,又加上年老色衰,陈董事便忍不住在外面偷了腥。
这样也就算了,陈夫人最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陈董事在外面养了情人,便一路杀到了情人的家里,对着对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结果导致那名女子小产。
大约是因为没了孩子,而陈董事又碍于陈夫人娘家的势力没什么动作,那个女人终于心灰意冷人还在医院躺着就写了一封实名的检举信寄到了检察院,举报陈董事和土管局局长贪污受贿。
谢老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命令手下的人压住了新闻媒体的报道,然后又派人差了公司的帐,结果又发现陈董事有挪用公款的迹象。
几重打击下来,老人一下子便被气昏了头脑,血压飙升晕倒在了书房里。
谢母讲完面上担忧的神色未减,商左看着谢母近来又多了许多的白发,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内疚,终究是从小被自己当作母亲爱戴着的人,可他却因为自己内心不发遏制的私欲而忽视了感受。
曾经是有过怨恨了,在知道他们将病重的谢子卿送走的时候,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年少的冲动化成了如今的睿智,想得多了,做得多了,心中不是没了当初的怨恨,只是觉得有些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总是有它的理由的。
伸手握住了谢母冰冷的手,宽慰着道:“您放心吧,会好起来的。”
☆、第二十六章
商左同谢母在楼下等了许久才看到谢老的房门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提着箱子从楼上下来,边走边冲着楼梯下站着的商左和谢母说道:“暂时是没什么大事了,不过谢老年纪也大了,你们这些做家里的多担待着点,要是再这么来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人还能醒过来。”
医生的后半句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但终究是让听到的人松下了一口气,谢母僵持了许久的表情也终于松弛了下来,微笑着送医生出了门。
谢母送医生出了门后商左就上了楼,,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谢老的卧室,从门口向里面看可以看到老人安详闭着的双眼,正迟疑着要不要走进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本该是睡着的老人的声音。
“进来吧。”
因为昏迷了一段时间的原因,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极其浓重的疲惫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让人觉得眼前的这个老人是一个需要家人关怀着的老人,而不是哧诧商场的谢氏董事长。
商左依照谢老的吩咐走了进去,明知道谢老现在是醒着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躺在床上的谢老依旧是闭着眼睛,面上是无法掩盖的苍老和憔悴,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像是一剂剂腐蚀人体的毒药,将这个本该身强体健的老人腐蚀出行将就木的姿态。
喉中难免有些哽咽,将情绪稍稍舒缓了下轻声开口:“谢爷爷。”
听到商左的声音,床上躺着的老人终于睁开了眼睛,记忆中像老鹰般犀利的眼神褪去呈现出腐枝枯叶的混沌感,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传入商左的耳中:“商左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很少会从谢老的口中听到“老了”这样的论断,商左先是有点诧异,可是在看到老人望向自己略带疲惫的眼神后却有觉得有些心酸,可面上还要强装出笑颜,用调侃地语气回道:“谢爷爷,您这话要是给我爷爷听了去,怕是要被笑话了。”
老人疲惫的面孔上终于呈现出了一丝笑意,语带不屑道:“商沐华那个老小子啊……诶……”话说到一半又转而换成了叹息的口吻,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商老,“是不服老不行了啊。”
“你们孙辈在逐渐长大,我们这些糟老头也在逐渐老去,我这一辈子仔细想来都没好好享受过,现在想要好好轻松下肩上的担子又卸不下来……我想着要守着谢家守着谢氏,结果现在好像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呢……”
谢老边说着边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不愿再说,商左静静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答,沉默了许久才听到老人用陈述句的方式叹息着开口道:“所以我真的是老了呢,扛不住了,再要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商左在谢老的房间里呆了很久才从楼上走下来,谢母一直呆在楼下没有上去打扰他们,而谢子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的谢家,在看到商左开门出来后就一直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
脚步有些沉重地下了楼梯,大约是被谢老传染了疲惫,现在脑中乱糟糟的只想找个地方闭上眼睛好好地躺上一会儿。视线在看到谢子俞的时候有了短暂的停顿,但也只有一瞬间便就挪开看向了窗外,窗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配着那灰蒙蒙的天空便愈发显得气氛阴沉寂静。
墙上挂着的老旧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却奇迹地没有觉出什么饥饿感,倒是谢母看到商左疲惫的面容想起商左来时没吃晚饭的事情便跑去厨房张罗起夜宵来。
一直听到不远处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出动的声响,商左才终于在这阴沉的秋夜里找到了一丝真实感。
不知是在何时谢子俞走到了自己的身侧,安静地像是一尊不会出声的人偶,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却让商左在察觉到她的存在后觉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感觉。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谢子俞是在谢子卿十五岁生日前半个月,那会儿还是学校暑假假期,他先斩后奏地跑去云南玩了一遭回来,一下火车没来得及回去给他爷爷请罪就背着个大包一路跑来了谢家。
他还记得那天天气热得不像话,他一脚踹开大门便嚷嚷着要喝水,然后迎接他的就是谢子卿的一个大白眼和一杯想了很久的冰水。等到他将那杯水喝完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跟谢子卿长得相似的人,怯生生、小心翼翼地站在几步开外微红着脸看着他。
然后呢?
仔细地想了想却想不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当时的脑中满满都是要将在云南的所见所闻告诉那个冲着他翻白眼的少女。
事到如今却怎么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谢子俞对他……一往情深。
心中的感觉微妙中带着苦涩,身旁站着的女子沉默了许久,忽然突兀地从侧面抱住了商左的身体,脑袋倚靠在商左的肩膀上,这样突兀的动作让他情不自禁僵直了身体,女子惯有的温和语气顺着肩膀攀爬入耳:“商左,谢谢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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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秋日里不该存在的雷声突兀地出现在了梦中,将已经被噩梦惊扰地满头大汗的盛夏终于解救了出来,猛地睁眼,眼前是一整片的黑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许久才从梦里的浓稠血腥味中缓过劲来,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即便是这么躺着埋在被子中的双手也依旧无法遏制地抖动着。
再等等,再等等。
轻轻闭了闭眼,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过病了,可今晚却不知为何突发病症。再度睁开双眼,将视线掠向特意没有关紧的房门,可以顺着缝隙看到外面黑洞洞的景象。
怎么还没有回来?
梦中的血腥味再一次变得浓重了起来,双手的抖动还是无法遏制。当初在给自己诊治的时候顾城说过,双手无法遏制抖动的情况是因为心里压力过大而造成了,药物只能够起到缓解的作用,最终还要依靠自己。
下午的时候商左离开没多久她就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是之前她找的私家侦探打来的,电话中那个男人告诉她,前两天她让寄给陈夫人的照片还有那张孕检报告都已经匿名寄到了陈夫人手中,陈夫人也确实像她之前所预料到的那样上门去找了那个女人,陈董事和谢氏都因为这件事连带出了一堆祸事,这是在她预算之内的,只是意外地快了好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