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悔自己一开始顾虑重重,没有先下手为强,在刚见面时就开枪杀了他。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解千愁的左脚被殷嘉茗用他自己的军刺扎了个窟窿,伤口虽不致命,却十分疼痛,疼得他无法像对方一样,直接从三层高的阳台往下跳。
而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已惊动了附近邻里,再不跑,他就跑不掉了。
解千愁只能将枪塞回裤腰里,在阳台随手扯了件不知晾了多久的衬衣,缠住还在渗血的伤口,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阳台。
他选择了和殷嘉茗同样的应对逃离这里。
事实上,解千愁之所以会在今天、今晚、此时此刻出现在佐伦街8号,理由和殷嘉茗一模一样。
警方虽不知解千愁也是金城大劫案中的其中一员,但他本来就身负命案,是个在逃的重案通缉犯,自然不能被警察逮住。
在那日之后,警方破案心切,不仅在各个交通要道设岗查车,还在港口码头机场车站加强了巡查,外加发散人手,从他们无处不在的线人手中收买线索
解千愁也是在道上混过的,知道行里的规矩。
在风头如此紧张的时候,他哪里也不敢去,更去不得,只得龟缩在一个穷亲戚的郊区小破屋里,隐忍等待时机。
好不容易,他才盼来了如意楼的今晚的寿宴,得以外出来找他的堂哥解泰平
呼、呼
黑夜之中,解千愁拖着伤腿,尽量往幽深无人的巷子钻。
佐伦街附近一带是老城区的胡同片儿,晚上照明不足时,确实是方便逃亡的地形。
然而今天晚上,解千愁却总是无法甩开追兵。
他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但这一带的路太窄了不好开,解千愁便将车停在了一公里外的街口。
只可惜现在他是有车也不能取,更不敢开了。
夜空之中到处是警笛的呜呜嗡鸣声,警车已将附近的道路堵了个结结实实,来往车辆全都得停车熄火开后备箱,让巡警核查身份。
这时但凡有人敢开车硬闯,就相当于直接告诉警察我有问题。
解千愁对自己的情况有十分清醒的认识,实在不觉得自己在腿上带伤的情况下,还能飙车闯关,顺利逃脱。
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先甩掉警察,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时机成熟再设法逃跑了。
啧!
解千愁抬手擦了擦仅剩的视力尚算凑合的那只眼,将淌到眼皮上的血迹擦掉。
他的眉骨上有一道指节长的豁口,是殷嘉茗用拳头砸破的,伤得很深,现在还没能止血。
我忒么他全家!
解千愁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要杀了他!下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男人仿若笼中困兽,焦躁难耐而又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才能脱困。
哪怕解千愁已尽量往阴暗偏僻的地方钻,追兵依然如影随形,根本甩都甩不掉。
他实在太过焦虑,以至于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大腿上的血窟窿还在出血,血滴顺着他的裤腿一滴一滴落到路上,本身就是最好的路标,加之警察还带了警犬,更能循着血腥味追踪,自然不会令他轻易逃掉。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疼痛与焦躁如万蚁噬心,几乎要将解千愁逼疯。
他实在想不通,事情如何就落到了如此田地。
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他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制定劫案计划,监视目标支行的行长,挖掘地道,设计逃亡路线直到在伏龙港遇上司徒的债主为止,整个计划都顺利得令人振奋。
解千愁曾经觉得,那场劫案是他干过的最疯狂,也是最轻松,最赚钱的买卖哪怕是在他开枪杀死支行行长家那两个未成年的小崽子的时候,他也依然那么想。
他一度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带着上百万美元的珠宝远走高飞,离开金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国家从新开始了。
然而为什么偏偏会变成那样呢!?
那天晚上,他们在港口被一群混混拦住,除非司徒英雄还钱,否则别想走。
司徒那个怂包吓坏了,求着茗哥替他还了那笔赌债。
拉扯间,殷嘉茗竟率先开了枪,引发了双方驳火,还招来了警察。
先前他们撬开银行保险箱以后,为了更快更方便地带走财物,他们把珠宝、钻石和金币等物都分装在了一些不透明的黑色布袋里,再放入挎包中,由殷嘉茗背着。
在混战中,殷嘉茗的挎包被刀子划破了一个大口子,那些装满了价值连城的珠宝的布袋撒了一地。
当解千愁意识到坐船偷渡已无望,只能自顾自逃亡的时候,他朝着掉落满地的袋子扑了过去,胡乱抓了两袋就跑。
解千愁当然也想多拿。
但当时他已看到警车结伴飞驰而来,根本容不得他多逗留了。
在发疯一般跑入树林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他看到他的堂哥解泰平也和他一样,拼死捡了两袋珠宝,便跑向了港口的堤坝
解千愁拖着伤腿走到了一条小巷的尽头,打算拐弯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a队a队,我们正往喜利街方向移动,暂未发现目标
那声音距离很近,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解千愁探出小半颗脑袋,顺着声音的方向只看了一眼,顿觉似有一盆冰水当头淋下,几要将他冻在原地。
只见四名警察就站在前方的巷子里,一边说话一边朝他这边来,二者距离最多不超过二十步若不是夜色昏暗,路边又有广告牌灯箱自行车之类的杂物遮挡,怕是已经注意到他了!
糟糕!!
解千愁吓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有伤在身,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撑着一条瘸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第63章 13.潜入07
伤口疼得钻心, 解千愁面无血色,冷汗如雨,涔涔而下。
但警察就追在他身后, 解千愁顾不上疼,慌不择路地往他能找到的缝里钻, 几次拐弯之后,他已不辨东南西北,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紧张、惊恐、疼痛都是极消耗体力的。
解千愁气喘如牛, 胸中似堵了一团炽烈的火球,连呼吸都无比费力。
他觉得自己好似已经逃亡了一天一夜, 目光不经意撇过临街店面的挂钟, 却发现此时才不过晚上十一点刚过而已。
解千愁靠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低头看着自己那条伤腿, 心中又恨又急。
他急切需要一个藏身之所。
这时, 在他视线的正前方, 马路对面有一栋六层公寓,一个女人从内侧推开了防盗门,正要往外走。
那女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穿了一条颜色和款式都十分俗艳的橘色连衣裙, 脸上化着与年龄不符的过于成熟的浓妆,嘴唇涂得鲜红,一看便是个做皮肉生意的流莺。
机会!
解千愁睁大双眼,表情因狂喜而显得无比狰狞。
他想也不想便几步赶上那无知无觉的橘裙女人, 一把从后方薅住她的头发, 在她尖叫前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像捏住一只小鸡仔一般, 轻而易举便将女人拖回了她刚刚走出的那栋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