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餐桌前坐了太久没动,一边的孙管家就看出了点端倪,轻声问:“小姐,需要让厨房重做吗?”
她从小就喜欢口味偏重一些的事物,酸辣咸一类的,这几年为了迁就墨远宁,才刻意改了习惯,看她长大的孙管家又怎么会不记得?
但她却摇了摇头:“不用改,以后还是这样就好。”她说着,抬头冲他笑,脸上依稀还有那种属于少女的纯真透彻,“就算是养生,也是越年轻开始越好。”
是啊,她还年轻,就算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现在的她,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子,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可以挥霍。
就算她已经孑然一身,也是一样。
在离开墨远宁的第二天晚上,苏季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从前,可惜不是记忆中幸福的时光,而是她第一次给他下毒的时候。
她说不上来是故意还是无心,在悄悄给他下毒的第一天,她就下重了分量,数百毫克的摄入量,不但远多于安全的标准,还足以引起急性中毒。
那晚他刚睡下就出现了症状,躺在她身边,呼吸粗重了很多,脸色也开始苍白。
她故作担心地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还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说可能吃坏了肚子,没什么。
可那晚他还是折腾了半宿,他腹痛不止,起床去洗手间吐了几次,渐渐地发起了烧,额头都是冷汗。
她害怕叫医生来检查出端倪,找了热牛奶来给他催吐,照顾他直到他渐渐平息下来。
他浑身有些无力,被她紧抱着躺在床上,身体都靠在她的肩上,眉头虽然还是微蹙着,却已经勾着唇哄她开心:“小月,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明天你一定要全部忘掉。”
她还觉得有点紧张,却也忍不住说:“哪里能说忘就忘掉!”
他于是就笑起来,抬起手,用略微有些冰凉的指尖轻抚过她的下颌和唇瓣:“不忘掉也可以,不过我不想看到小月这么愁眉苦脸的样子,笑一个给我看?”
她心头一酸,更加笑不出来:“别闹了。”
她的语气大概十分不好,他也终于不再努力逗她,轻咳了几声闭上眼睛。
也许真的是筋疲力尽,他很快就昏睡了过去,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还握着她的手。
她就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看了他许久。
他的脸从来都俊美到有些不真实,在这种虚弱的时刻,反而更加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她看了一阵,还是低下头,在他微抿的薄唇上吻了吻。
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如就在此刻把他杀掉,然后自己再殉情,也许会更好。
可也仅有那么一瞬间,那个瞬间过后,她已经在想:她果然还是不爱墨远宁的,不然不可能眼睁睁看他受苦,却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墨远宁是这世上唯一会叫她“小月”的人。
那是她的乳名,在她很小的时候,她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温柔地告诉她:“小月呢,就是小月季的意思,月月生新花,季季发新枝……生机勃勃的,好不好?”
父亲从来都是严谨地直呼她“苏季”,哥哥也是如此,唯有母亲,坚持叫她的乳名,亲昵中有浓浓的宠爱。
可是母亲没能陪伴她太久,她在苏季七岁那年就患病去世。苏季那时都还不能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只知道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她和墨远宁新婚后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她和他做#爱,喜忧参半,疼痛里又有陌生的快感。
她记得自己哭泣了很久,最后被他捞在怀中抱着,他的怀抱温暖无比,他一直用手臂轻抚她的后背和头发,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她却凭着本能觉察出身后这个紧拥着她的人,一定是她后半生的依靠,所以她小声告诉他,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小月”,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唤过。
她那时应该是在撒娇吧,觉得自己被人宠爱,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撒娇。
她记得他的反应,他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那么我就叫你‘小月’了,好吗?”
她只觉得甜蜜和满足,整个人都要飘荡到天空中去。
要是时光能永远停在那一刻,她也不会觉得余生有任何遗憾。
她第一次开始真正看清墨远宁,是在她被绑架并刺伤后。
失血过多,她当时很快就昏了过去,当她再次从黑暗中睁开双眼,听到窗外有小鸟的轻啼浅鸣,鼻子间慢慢闻到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从身体深处涌上的疼痛和虚弱告诉她,她的生命还没有结束。
既然心跳还未停止,那么她就要继续面对墨远宁,想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又停顿了几秒,那种沉闷和绝望,让她无法再做任何事情。
她的动静和异常显然也惊动了守在床边的那个人,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总带着几分宠溺和温柔的声音:“小月,你终于醒了。”
他的嗓音微微嘶哑,似乎是因为一直守在她的床前没有离开,所以微有些疲惫。
苏季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神色果然疲倦了一点,目光却仍旧是澄澈幽深的,一眼看过去并不能看到底,那层水光也就更加明亮欲流。
仿佛盛着无比的深情,又仿佛只是幻影。
墨远宁从来都是个只用看一眼,就能让人陷落进去的男人,他太过完美。
墨远宁温柔地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宠溺和心疼,听上去反倒显得不真实:“小月,你受伤很严重,感谢你能醒过来。”
苏季没有回答他,她侧过去看着他的脸,仿佛这是四年来她第一次认清他。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专注,墨远宁微微顿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声音还是不变的温和:“小月,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