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温声道:“哥哥,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青年失笑:“从小便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他扯起自己肩部的衣服,轻轻嗅动几下,“我怎么闻不到。”
少女不再说话,只看着他笑。
青年也乐开了,用黄梨花木所制的右手摸一摸她的头发。
回到此时。
九枝灯坐上了那张徐行之睡惯了的床,缓缓用指腹抚摸着床头的清雅雕花。
他喃喃自语:“……师兄,我们明明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你为何要写那样的东西呢。”
随着低语呢喃,他的手指一分分发劲,将那雕花捏出一条条斑驳的细纹来:“为什么还要想起孟重光?……孟重光就那般叫你难以割舍吗?”
他用力呼吸着,试图平息在胸腔里翻滚的怒意。
房间外传来了“父亲”的呼唤:“梧桐,出来吃饭啦。”
须臾过后,那洋溢着鹅黄色暖光的少女出现在了徐行之房间门口,负手浅笑,眉眼弯弯:“……来啦。”
……没关系,师兄,小灯把这个世界为你保留着。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会计较。
我们继续像以前一样生活,我做你的妹妹,以后也可以做你的爱人。
师兄,快些回来吧。
蛮荒之中的高塔外围。
众弟子在昨日烧尽的灰窝上再次点燃了一堆火,靠此取暖。而温雪尘却坐得离他们很远,独自一人把玩着那碧玉铃铛。
有弟子靠近了他,先是恭敬地一揖,继而开口道:“温师兄,来取个火吧。这蛮荒太冷了。”
温雪尘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了一声,铃铛仍在他指尖翻转盘桓,一圈圈旋绕着,发出脆亮的叮当声。
这弟子并不是单纯问他是否需要取暖来的。
他小心翼翼道:“温师兄,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待多久?”
“等不及了?”温雪尘一把将铃铛握于掌心。
被一语戳穿心事的弟子回头望了望其他满眼期盼地望着他的弟子,心一横,解释道:“大家在此地等了二十来日了,都不曾瞧见孟重光他们的踪影……我想……我们想,是不是先回去比较好。”
“很好。”温雪尘抬起头来,眸光如雪,“返回现世后,你去向九枝灯复命?”
那弟子思及此事,脸色微变。
“你去告诉他,你连徐行之的行踪亦未打探到,便等不及要返回现世。”温雪尘悠然道,“你猜他听到你这样回禀,会如何对付你?”
“可是,我们总等在此地也不是办法。”那弟子支吾着,“……若是孟重光他们不再回来了呢?”
“那你们想如何?”温雪尘厌烦这样不过脑子的提问,“我们是要不管东西南北,任选一条路追过去吗?你愿意做这样的无头苍蝇,我不愿意。再者说,孟重光选于此处安身,自然是有其道理。附近唯一的威胁封山最近也受到孟重光重创,想必一年半载之内也不会轻易来犯。我们待在这里,最是安全。”
他微喘两声:“况且,蛮荒之中,神眉鬼道、殊形诡状之物颇多。若是一路去寻,我自是能保命的。但你们的性命安危,我可不能保证。”
温雪尘虽然坐在轮椅之上,身处低位,给人的压力却极其强大,那弟子被温雪尘一番话刺得浑身发紧,狼狈告退:“是……是。”
那弟子白着一张脸,仓促地离开了。
温雪尘倚靠在轮椅靠背上,摩挲着自己略有些发烧的眉心。
这么一长串话说出来,对他的精神是极大的损耗。
但他仍在轻声自言自语:“……还有,你难道以为我们出得去吗?”
说着,他淡色的唇嘲讽地往一侧挑去。
进来前,九枝灯可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会为他打开蛮荒的大门。在那时,温雪尘便对他将要面对的事情有所预感了。
……九枝灯不过就是想报复他偷窃蛮荒钥匙、私自把徐行之投入蛮荒的行为而已。
但如果自己不这样做的话,放任徐行之将那话本继续写下去,必然会惹下大祸。
九枝灯明知那后果有多严重,却因为存有妇人之仁,优柔寡断,那么自己便帮他做个决断,让徐行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掉孟重光。
此举一箭双雕,既能了结孟重光这个大麻烦,同时,徐行之返回现世,按他的柔软心肠,也断然不会把那话本继续写下去。
谁想徐行之就这样随孟重光走了。
也不知他是恢复了过往的记忆,还是另有打算。
……徐行之此人从多久以前开始便是这样,行为思想都难以捉摸,稍不留神就能给人一个意想不到。
若不是情况着实紧急,温雪尘绝不会把宝押在他的身上。
温雪尘苦恼地揉捏着鼻梁,只觉身心疲惫,唯有掌心里的碧玉铃铛足够温暖,浸得他时时发紧的心脏都舒服了许多。
那封山之主的有气无力的呻吟声又隐隐从塔内传来,与蛮荒半昏不明的天色勾兑在一起,调和出一股诡异又苍凉的味道来。
……虎跳涧中。
虽然孟重光说天天给自己擦身,可徐行之仍觉得久不沐浴,身上不适得很。
周望来探望他时,提及虎跳涧南侧有一眼天然的温泉,她与元如昼一道去试过,水温滚烫,很是惬意。
她爽利地拍着徐行之:“徐师兄,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再去找钥匙碎片。我已经等不及要出蛮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