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冷冷的盯着驸马,道:“驸马爷,我不管你是在哪里听到的传言,我只告诉你,我是宁王的人,这一点是长公主默许的。若你不怕得罪他,那么大可以随意处置我。可是,你也别忘了,我高明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儿,若是我无缘无故的死了伤了,我倒要看看,长公主会不会包庇元凶。这件事我虽然不会说出去,但是驸马也应该明白,一个敢在背后辱骂长公主驸马,恐怕好日子也没有几天了。”
说着,她转身走开了。
驸马这时也有些害怕起来,他也不过是一时色迷心窍,如今也有些怕了。世上美人多得是,他一时想占个便宜反而惹得一身骚可就不值得了。
“宵郎……”楚红梅偎在他怀中,轻轻唤道。
“好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许到处跑。同样的,也不许这样叫我的名字。”驸马说罢,也匆匆离开了。这要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也会惹得公主猜忌。
楚红梅一个人被留在原地,脸色阴沉不定。
明珠回到书馆,心里仍旧跳得厉害。她细细思索了一番驸马的言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对自己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何今日竟然像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似的,莫非是听了什么话不成?还有楚红梅,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怎么也得想个办法处置了。
这时,青雪见她回来,笑着迎了上来,道:“小姐,你可回来了,该去用饭了。”
明珠看了她一会,道:“你刚才去哪了?我怎么没见着呢?你说回房去取东西,怎的后来也没跟上去?”
青雪一怔,赔笑道:“奴婢取了帕子回来已经不见了小姐的踪影,只好回来等着。”
明珠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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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红梅整整一日没有出现,次日再来的时候,见到明珠和薛紫芝,面上笑得多少有些僵硬。倒是薛紫芝,忽然笑着对她道:“恭喜楚女官了。”
楚红梅道:“妹妹这话说的,喜从何来呀?”心下却忽然一凛,望向明珠。她不是没想过明珠会报复,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她昨晚一夜没睡,就是在琢磨趁她动手收拾自己之前先想办法制住她,至少要抓住把柄在手,这样才有和她分庭抗礼的资格。
这时,走过来一个三等女官,明珠笑着站起身和她打招呼。那女官看了一眼楚红梅,笑得亲切:“这位想必就是楚女官了吧?昨日我来倒没见到。”说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点点头,道:“像个知事的,今日就让她过去吧。”
明珠笑道:“劳烦苏女官了。”
楚红梅不明所以,赔笑着追上那女官,问道:“不知苏女官何处理事?”
苏女官笑着,微扬起头,道:“放心,不比你原来的差事差。就是琐碎了些,不过月银会多出不少。长公主殿下前些日子说了,要专门为我们天朝的闺阁女子整理出古往今来所有的贤书,且写文立传,标出其精华所在,并在书院等各处宣讲。到时候若做得好了,咱们还会有出门去各处宣讲的机会,这一点整个书馆的女官谁不羡慕?与其在这里熬年月,还不如我们实惠来得快些。放心,你跟着我,绝对有一展才华的机会。”说完,施施然走了。
楚红梅呆了一呆,然后猛的转过头望向明珠,质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事,高女官说让我走就让我走?”
薛紫芝在一旁忽然冷笑道:“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不知道吗?说出来我都替你觉得丢人。”她对楚红梅不满早已由来已久,当年一起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她就处处抓尖卖好,如今见自己终于不用与她共事了,她仿佛解脱了一般,更不再怕她,说话也不由得尖利了几分。
明珠一摆手,示意薛紫芝闭嘴。她朝四处看了看,已经有人好奇朝这边望过来了,便笑着走近楚红梅,小声道:“楚女官好大的威风,莫不是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你那些事吗?”
楚红梅冷笑道:“想用这个要挟我?难道你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吗?大不了说出去,挣个鱼死网破罢了!”
明珠笑着一摊手,道:“楚女官好大的气性。不过也罢,大不了我离开公主府,不做这劳什子女官了。只是不知这件事传出去,楚女官会不会真的就如愿嫁得‘霄郎——’”
楚红梅面色一白,她若真的将昨日的事情说出去,驸马也讨不得好处。若驸马出了什么事,那她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就见明珠退后了几步,淡淡道:“我这边不缺人手,楚女官心思不小,咱们好歹共事了一场,便给你寻个好前程。只要楚女官安安分分的,料想熬上两三载也能出头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楚红梅一眼。
楚红梅心下暗恨,但是驸马不许她声张,她本身亦是对明珠有所畏惧,只好将这口气生生吞了。
明珠心知无论给她寻了什么样的差事,她都会怨恨自己,还不如给她找了个事多繁杂的地方远远支开了,免得她闲得无事净算计自己。
剩下的,她还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月。
等刘忻再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在和前次同一处地点见了面,刘忻穿一身宝蓝绸子的袍子,真个玉树临风,只可惜明珠没有什么好心情去欣赏。
刘忻摇了摇扇子,笑得露出了两个酒窝,道:“你可别嫌我来得晚,为了这事,我还真花了不少功夫。将来你可得在你家那位殿下面前帮我多说说好话。”
明珠心底有些打鼓,道:“这里不是讲话的处所,而且,你穿这样进来也太张扬了些吧。”
刘忻胸有成竹的道:“你放心好了,我现在正在白鹤楼宴客呢,你看到的只是幻象而已。”
明珠:“……你还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刘忻面色一肃,道:“先说正事。你上次让我查付莹珠,我起初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一查倒好,还真是不简单,费了我些功夫。”
明珠道:“那你究竟查到什么了?”
刘忻道:“我从她幼时的事情查起。她母亲孟氏是金陵孟家的一脉,书香门第出身,后来随付老爷私奔,生下这么一个女儿之后就遁入了空门,据说是婆家不容。付老爷后来娶了张氏女为嫡妻,也生了一女名随芳。付莹珠儿时据说是痴傻,很晚才开口说话,付老爷却很宠爱,还特意为她延请了女师。谁知道这一教却教出个神童出来,付莹珠不但会说话了,竟然还会作诗了,一下子就出了名,渐渐长大之后也在当地留下了才女的名声。几年前张氏因病故去,付随芳也因为一些事故死了,孟氏突然被付老爷接回家,扶了正,她也成了付家的嫡女。后来我因事去江南,受了付老爷的嘱托,也顺便将她接来了京城。她原在我家住了些日子的,后来才搬出去。我一个堂妹从前见了她就躲,我原没多想,前些日子一问才知道,她因撞见过付莹珠的阴私事,所以很怕她。付莹珠平日里偷着给贵女们出谋划策,帮着她们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从中牟利,并且以此与人结交。因为贵女们怕暴露自己,嘴都很严,所以很难查,但终究还是有些马脚可循的。还有,据说她还曾和女子交好,嗯,异样的交好。”
明珠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样,很惊讶吧?你从前是怎么看她的?想必觉得她很好吧。聪明又体贴,且宜室宜家,有诸多的好处呢。”
刘忻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的道:“女子还是娴静些为好,弄这么些幺蛾子,后宅岂不是不得安宁?”
明珠摇了摇头,道:“恰恰正好相反。这样的女子反而会让你后宅安宁,因为她是绝对不允许有威胁她利益的人存在的。对你们男子来说,可以放心的享乐,因为永远有‘贤妻’在为你们善后,为你主持家业。只是你会发现,自己的子嗣永远都会是正妻所出,小妾们总是不安,长辈慈爱不在。其实这样也是很有好处的,好歹免去了数十年之后的家宅不宁。”
刘忻睁大了眼睛,猛的摇了摇头,道:“这种‘贤妻’我还是无福消受的。”
明珠笑道:“其实后宅从来没有安宁过,只有各方势力的较量和妥协,从来不逊与前朝男子的拼杀博弈。就像你我立场不同,却同样只会维护自己的利益。”
刘忻想了想,道:“照这么说,天下便没有和顺的夫妻了?”
明珠道:“有,但也是在各方妥协之后方能达成。或妻子退让全部,或丈夫包涵一切,但更多的还是各方面的制衡。就像结亲讲究门当户对,所求的便是平衡之道。”
刘忻笑道:“这些东西猛一听倒是新鲜,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明珠道:“女子有些事情只有身为女子才会了解,与男子说了,不过是夏虫语冰罢了。”
刘忻指了指自己,道:“那我是冰?”
明珠“哼”了一声,道:“你也用不着寒颤我,我对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谢你,让你今后别太糊里糊涂的罢了。”
刘忻嬉笑着冲她做了个揖,道:“多谢小姐指点迷津,小生不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