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
……
争先恐后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衫,我竭力地向后退去,可是后面是那些人,左边是那些人,右边是那些人,哪里都是那些人……我怎么逃也逃不掉……“你们都给我滚开!”我从不想伤人,但还是被逼无奈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企图可以阻止那些人的靠近。然而就是这最后可以保住自己的希望都被那百夫长轻易地踢掉。我顾不得吃疼的双手,缩成一团。
在未来,友人曾同我说过人在最无助的时候会把自己蜷缩起来,像是在母亲腹中的那般。如今的我便是那般模样,带着无助和恐惧,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保护起来,做无力而可笑的反抗。在混乱的意识中,刺鼻的汗味、男子粗鲁的双手将我堵得几近窒息,我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风拂过肌肤时,嘴里肆意的鲜血,热烫地温暖着我逐渐凉透的心。
死……什么是死?死后我又要去哪呢?
“是曹军!”倏地,耳边传来巨大的叫喊声。伴随着那喊声,汗味和粗鲁的双手都随之远去,粗鄙的骂声再起:“他娘的刘军来得真不是时候!”“百夫长,怎么办?”原本自鸣得意的士兵瞬间全都慌了起来,警惕地盯着远处。“他们都还没回来,怎么办?!撤!不然还能怎么办?!”百夫长瞪着双目,指挥着其他士兵,同时自己飞快的上马。
马蹄扬尘,有人逃,有人追。而难以道明是幸还是不幸的我,望着蔚蓝的天,看着云卷云舒,默然地哭着,毫无姿态可言。只是,我的四周依旧没有寂静下来。远远的,有人说道:“刚才那些曹军是在欺负个姑娘吧?如今他们走了,是不是轮到我们了?”语气喜悦而期待。不过,下一瞬就听到那说话的人“哎呦”一声,似是被打了,接着一个不悦的声音责备他:“不要乱说话,不然撕了你的嘴!”责备的声音过后,又是一个严肃而冷然的声音:“二十军杖,自己回去领罚。”顿了顿,那个严肃而冷然的声音缓和了些,又道:“元直,你去看看那姑娘。”
随后,我的眼前多了一片阴影。转眸看了看那片阴影,我坐起,终是哭出了声来:“徐叔……”真是巧,那来人竟是老爹的好友之一,徐庶徐元直。徐庶看见我却是一愣,许久才试探性地唤了声:“月英?”
……
接下来,作为长辈的徐庶一边安慰着我,一边责备着我,没完没了地说了许久,而我却是忍不住地笑起来,伴着满目的泪水,显得极为滑稽。无事的感觉真好,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你真是大胆!这万一没人救你,你说你要怎么办?!”徐庶的脸色很不好,指着我,颇为生气,“你若是出了事,你让你爹娘怎么活?让你爹娘怎么和孔明交代?!”“我也不想……”低敛着眉眼,我没有底气反驳。“不想?!月英,你也不小了,今年就要及笄了,怎么还做出这么不稳妥的事来?我要是你爹非打死你不可。”瞪着我,徐庶愤愤地道。
“即使你不是我爹,我爹也会打死我的。”我不敢想若是让老爹知晓了此事,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过不用想也能知晓比打死好不了不少。“你知晓就好。”又责备了我一句,徐庶才渐渐地平静下来,将我扶起,问道:“身子可有事?”低眉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除了衣襟处被撕碎外倒也还好,于是我摇摇头,“只是手腕疼得厉害。”
无奈地把外袍褪给我,徐庶看着我的唇角,蹙眉道:“这血又是怎么回事?”抿唇,我心虚地笑答:“自己咬的,力大了些。”“你还笑得出来?”徐庶又是瞪我。我委屈,“既然已经无事,我也哭不出来了……”“真不知晓承彦到底是怎么教养你的。”叹了口气,他扶着我缓缓地向前走去。
前方,一匹战马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眉目温润,似是极为随和之人。容貌身姿虽算不上俊逸,但也不失贵气,有王者之风。他看了看我,带着刻意的亲善。我随之笑笑,作为礼数上的回应。然后,扶着我的徐庶,极为恭敬地向男子施礼,报道:“禀主公,此女子乃是庶好友之女,不知庶可否将她带回营中治伤?”“军师哪里的话,既然这女子是军师好友之女,自是上宾。”男子慈蔼和善。
历史记载,博望坡之战发生于建安七年,而徐庶是在建安六年投靠刘备的。如此推算,这个被徐庶尊为“主公”的男子不恰就是我和宋达此行的目的所在吗?此今,我见到刘备了却不知晓宋达是生是死。
“素闻刘皇叔仁义,月英多谢刘皇叔收留之恩。”得体地对着刘备见礼,我心下突然有了个计较。出于礼数,刘备自是得同我客套,“姑娘既是徐军师好友之女,备收留姑娘也是理所当然。”“如此,月英还望刘皇叔帮月英一事,不知可否?”找寻宋达,我怕是做不到了,不过既然眼前有刘备这位贵人,我又何必不请他相助呢?至少他有将士,寻人远要比我容易安全得多。
敛了敛满面的温和,刘备将我快速打量了一番。打量完,他又迅速地恢复了温和的模样,说到:“姑娘无须客气,有事直说即可。”我笑,猜测目的多半已是达到,遂认真地道:“月英此番还有一友人为救月英而走,还劳烦皇叔帮忙寻找。那友人一身青衣,气度斐然,乃是不难辨认之人。”
“自是可以。”好商量地颔首,刘备不改温和,“寻人也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在未来,多有人言刘备乃是虚情假意之徒,无才无德只知收服人心。那时,我听闻此种言论,难以评断。不过如今看来,刘备这般的虚情假意,纵使是名人雅士都会为其收服,又何况是寻常百姓呢?或许,他真的是无才无德,但是他会收服人心又何尝不是一项巨大的本事呢?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民心者得天下”,大约就是善于收服人心这一项就足够令刘备跻身于三国霸主之中了。再者,如此乱世,又何来什么只知真情实意的人?就算真的是有,这些人也怕是活不长久。这个时代能活下来的都绝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纯朴的人物。
所以,刘备这么个虚情假意,极善收服人心的乱世俊杰,我颇为欣赏之。
“如此多谢。”我再度施礼。
笑出计策谋未来
入夜,我裹着宽大的衣裳坐在火堆前,看着窜起的火焰失神。虽说已是无事,但还颇有些心有余悸。那样的境况、那样的无助,我此生此世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纵使是背负着才智过人的盛名,我仍旧是考虑不周,只顾着离开襄阳城竟全然忘记了这乱世的种种。而有些时候恰就是这稍稍欠缺的一点便可断送一个人的一生。吃一堑长一智,往后我是断然不会轻易地往战场上跑了。
“月英。”徐庶从远处走来,唤回我的思绪。他到我的身边坐下,说到:“我已派人支会你爹,如此你爹也就不会为你忧心了。”我听罢,颇为感激地朝徐庶致谢,“多谢徐叔。”从七岁长到十五岁,我从未在外留宿过亦从未晚于日暮归家,如若徐庶不派人支会老爹,老爹怕是会把整个襄阳城都给翻过来吧。只是,“不知晓徐叔是如何同爹爹说的?”万一说得不对,惹得我挨罚不算还会惹得全黄府的人为我担忧。
“这时你倒知晓考虑后果了?”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徐庶回答:“我同你爹说我去酒肆买酒恰巧遇你就拖着你来军营陪我饮酒。”撇嘴,我绝望地看着徐庶,“这,我爹能信吗?”这般拙劣的谎言连我都骗不到何况是我爹呢?无论怎么说老爹也是长辈,生平阅历,智慧谋略都比我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