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白侧眸的时候,
视线恰好就撞上了这么一幕。
时清词动作顿了下来,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将病案搁在了桌面上,神情有些慵倦,但不过一瞬又被收敛起来,看向染白,语气清冽低沉,很容易令人心安。
“你不必担心。”
“这一次是突发情况,可能是心脏的问题,产生了排异反应,还要做具体的检查,来确认有没有其他问题。”
时清词问:“你这一年来身体一直很稳定,病情也恢复的很好,这一次确实令人意外。或者说,你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刺激?”
女孩脸色苍白如雪,是很病态的白,连唇色也是淡的。
唯有那双眸深的很,幽暗的不见底。
“时清词。”
她开了口,声音哑的过分。
“我的心源是哪来的?”
这是染白一年来第一次提起这一件事情,也是第一次问,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她问这话的时候,
语气很淡很静,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波澜起伏,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她这个人,
把什么都搁在了心底,堆积成伤,总是孑然一身,孤独寂寥。
时清词不是没有想过,
染白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甚至在最初那手术结束后不久,染白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
甚至是在事先他已经仔仔细细的想过了无数的借口,在心底默默演习过很多遍,确保没有任何纰漏,不会让女孩察觉到任何问题,万无一失。
可是染白一直没有问。
一年来也没有开口过一句。
直到这一天,
就在时清词以为染白几乎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是在这样毫无预兆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听到了这样一个本该出现在一年前的问题。
致使着时清词的所有思维和动作都停顿在那里,完全空白,又不知所措,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染白又开了口。
问的很轻,却刻骨铭心。
一字一顿皆是伤,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无声崩溃后擦过刀刃鲜血淋漓,用尽平生力气才说出来的一句话。
“亦或者换个问法……”她说:“这个心脏是江予言的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
毁了一个世界,又毁了几个人?
当这样一句问话时隔一年后终于落在耳畔的时候,时清词反倒是有种意料之中,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最初那个风雪交加的深夜,是无法回头,万劫不复的开始,在那时候看着少年一身是血的时候,在给两个人进行了一夜换心手术的时候,时清词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今日的结局。
不会瞒太久的。
所有编制而成的谎言,看似趋于安然风平浪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世界,总会在某一个时刻,被其残酷不堪的亲手撕碎,将那埋藏在了最深处,隐匿在安稳而幸福的外表下最鲜血淋漓的残忍的真相彻彻底底的暴露在空气中。
仿佛有着剧毒的藤曼,无限蔓延开来。
而如今,
你看,
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又该怎么面对,
又该如此为往后余生来算计。
在那一刻,
彻底坠入了永无温度的深渊中,不见天日。
深可入骨的冷意蔓延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占据了心脏,时清词感觉全身都是冷的,似乎被冰封在了冰块当中,呼吸不得,挣扎不得,只能沉默的迎接着死亡,等待着宣判。
他眸光是碎裂的,眼眶微微泛红,盯着染白,一贯的冷静有礼,风度翩翩的君子气度在这一刻彻底无法抵抗的瓦解,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