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苏嫣知道,如他那般骄傲之人,又岂甘心屈于人下?
她与琪妃携手入殿,见四座已列席完毕,水红色艳光流转,段昭凌已从榻上迎下。
“朕在等你。”他谢她同登高榻,苏嫣婉然轻笑,再转身,便是睥睨万人的风华。
颦笑生礀,顾盼飞扬。她毫不避让,端端坐在凤榻之上。
席间众人皆伏首参拜,唯有一人举杯独饮,苏嫣含笑的双眸扫过众人,与他一触即散。
终归是庆功喜宴,便少不得君臣逶迤,把酒言欢。
“常在宫中设宴,少了些韵味。今日在猎苑筑台,邀爱卿们共赴,抛开君臣之礼,一同狩猎,行野营大宴。”
长乐王率先站起,“皇兄此番心意,足以慰将士之心。”
秋日天幕高远,天野苍茫。
转眼间,便由宫阙转至猎场,但见群臣策马,以段昭凌为前阵。
他身后并行两马,一匹乌鬃汗血,长乐王英挺俊毅,一匹雪白黄膘,宁文远风礀飒爽。
群情激昂中,微风吹动,回望眼,但见一抹娟秀的人影徐徐策马而来。
嫣红的短襟小铠甲裹身,满头秀发绾在脑后,玉胜抹额,教人移不开目光。
苏嫣策马徐行,力道控制的很好,停在段昭凌身旁,右手挡在胸前,颔首鞠躬。
“爱妃免礼,随朕同去。”见惯了她娇媚的一面,如今教人耳目一新。
段昭烨微微讶异,目光中带了些赞许,“蕊昭仪有豪气之节,巾帼不让须眉。”
苏嫣一夹马肚,紧随列队奔腾。
她的马术之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搭弓拉箭,亦是毫不逊色,庆功宴的风头,蕊昭仪一举盖过所有人。
晚间狩猎完毕,遂在野外搭台,烧烤做宴,十分尽兴。
苏嫣连连举杯,段昭凌来者不拒,豪饮数杯。
“借此良机,朕正有一事宣布。”他摆手,王忠明遂呈上卷册。
“下月祭天大典之后,晋蕊昭仪为贵妃,赐号为嫣。”
此言一出,满场登时无语,群臣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淑妃掩饰住惊讶,便款身一拜,“陛下既是拟好圣谕,今日未免唐突,何不择一良辰吉日,想来蕊昭仪定能体恤陛下一番心意。”
“陛下,老臣认为此事不妥…”
“自古长幼有序…”
众臣纷纷表态,段昭凌淡淡听着,手中仍是握着酒樽。
“回皇上,臣妾有不同看法,”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纷乱,正是那兰小仪上官瑜。
“爱妃但说无妨。”段昭凌好暇以待,上官瑜望了苏嫣一眼,抬首道,“臣妾私以为此举有违祖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妇德之首,便是子嗣。蕊昭仪身无所出,不足以服众。”
苏嫣掀起眼帘,眸光隐在细密的睫毛下,安静不语,渀佛这一场激烈的辩论,和她毫无关联。
“哦?”段昭凌环顾,“你们可是也这般做想?”
上官瑜自认句句在理,是以昂首而立,窃窃私语中,却是一人缓缓出列。
柔和的蓝色宫装摆动,甄才人徐步上前,“臣妾以为,古训虽有,却应随当下世事而变,前朝不同于本朝。淑妃、贤妃娘娘皆无所出,但能以德服人,是以身居高位,而蕊昭仪深得陛下倚重,德行无亏,封为贵妃,虽开先河,却不算僭越。”
苏嫣神色一动,见那甄才人貌不惊人,但字字清晰。
这一番话,既迎合了皇上,亦夸赞了淑贤二妃,更是无形中帮了自家一把,一箭三雕,又能将自身置身事外,此女心性绝不简单。
段昭凌终是展颜一笑,“甄才人说的在理,此事容后再议。”
甄才人又是一拜,“皓月玉宇,自当畅饮,才不负良辰。”
段昭凌赞许地牵过她的手,“你说的极好,陪朕同饮一杯佳酿。”
那甄才人倒是识大体,见苏嫣在侧,敬完酒便识趣地退下。
今夜月圆,格外爽朗,苏嫣似是兴致正浓,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段昭凌见她两颊晕红,更添娇俏,遂不拒绝,美酒佳人,十分尽兴。
“宁卿,朕的静琬公主待你情深意重,郎才女貌,不如朕为你们做主。”酒意三分,段昭凌拉住宁文远,似醉非醉。
苏嫣低垂的睫羽微微颤动,却听宁文远淡淡答,“多谢圣上美意,微臣心中已有所属,怕要辜负公主情谊了。”
段昭凌将他拉进,进一步问,“朕倒想要知道,哪家女子,能教爱卿如此痴心相待?”
苏嫣抬头,银白色月华从他肩头倾泻而下,就连他回望的目光,也有些不真切。
“缘分天定,强求不得。”他起身,“野外风大,还请昭仪娘娘将陛下扶回行宫歇息。”
段昭凌的确醉了,苏嫣回身,“空为一花而放弃满园芳草,太不值得,若有女子相待,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