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情致?教我此生再难忘却。
就在大哥聘娶正室,而三哥也收了几名通房丫头的年岁,才知道,原来街头巷尾、妇人小姐口中的风流宁郎,竟是我。
虽流连花丛,却从不放纵,饮酒策马、唬弄风雅之事做过,可若要亲近那些个野花野草,我断是没有兴致的。
何谓春风得意,何谓踌躇满志,在我入选御前侍卫那一年,才体会的到。
以至于从御前三品带刀侍卫,做到风使司右使时,心中反而平静起来。
白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游遍京城,胭脂铺、锦衣阁中我自是常客,因此也将风流公子的名号坐实了去。
可却无人知晓,我那些东西只为一人而买。
苏家的女儿养在深闺,外界所知不多,我甚至在心中有丝庆幸,这样的如花美眷,只能是绽放给我一人欣赏。
家中张罗着替我寻觅几房侍妾,再不济,暖床婢子也可,我始终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
在我心里,她们怎能及得上嫣儿半分?每每忙碌疲惫过后,我便都会想着去苏府见她一面,那种暖意和爱恋,是任何人都不能给予的。
文远哥哥,文远哥哥,唤得多了,是那样自然而亲密,融化了我的心。
初尝情愫,怎能叫人不痴醉?
师傅和师娘都是明白之人,虽有男女之防,可终归是有意成全,以宁家的地位,亦不会亏待了他家女儿。
苏嫣自小便依赖自己,可当初如何也料想不到,竟有一日,这种令他眷恋的甜蜜,会伤他如此之深…
若一早便知有此劫数,当初还会不会义无反顾?
彼时蜜糖,此时砒霜。
豆蔻梢头一枝花,便是女子最美妙的年华。
嫣儿十三岁生辰,我随皇上从上林猎苑回来,捧着用银狐皮织就的披肩迫不及待的赶到苏府。
最后等到的,只是她不温不火的应承。
她甚至不去问我如何猎到那珍贵的银狐,接过礼物便径自回房去了。
夜色冗长的街巷里,我捂着右臂上的箭伤,黯然归家。
那一晚,失落无匹。
第二日,我便邀了众人到醉仙楼里买酒听曲儿,隔间儿的王家小姐递来花笺,楼上的顾府千金送来美酒,当我在脂粉堆中醉生梦死时,心头却仍是她的脸。
我推开花娘,在他们不解的目光里,萧然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她所有的改变,都源于一个人。
她的表姐,赵墨颜。
赵墨颜入选秀女,进宫封了美人。
这让我心头的不安,无限蔓延。
嫣儿私下同我相处的时间越发少了,性子也由原先的柔顺可人,变得骄纵乖张。
自认天下只能容忍她一人坏脾气的我,也会在有些时候,负气离她而去。
可没过几日,又禁不住她几声好言语,遂回转心意。
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嫣儿的喜好亦发生了转变,热衷于打听宫中主子们的生活,装扮的愈发出挑,她甚至会偷偷学习宫中娘娘们的礼仪规矩、穿着打扮!
自此后,她多次央我带她到皇城外游玩,可我却愈发抵触,那种忐忑的预感,一日重似一日。
事实和直觉都敏锐地告诉我,嫣儿对皇宫,有着非同一般的迷恋…
我极力回避这她所有的询问,只想让她明白,一入宫门,就再无出路。
皇上能给她的,除了那在我眼中毫无价值的位分,我都能百倍的给予她。
可为何,她的心事却日益加深?
京城一夕间变了风向,辅政两代的唐相,满门入狱。
政治从来都是流血牺牲,作为暗卫统领,我只需尽责便是,其他的与我无干。
嫣儿却在此时,入宫探视赵婕妤。
那样精心的装扮,是和我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用心。
风雨欲来之时,蓉妃却悄然自尽于冷宫里。
我站在巍峨的西城楼上俯瞰,这空荡华丽的宫阙,不知埋葬了多少冤魂。
蓉妃唐氏,生前独宠六宫,我时常于她有见面之缘。
在我印象里,那温婉的气质,是良好家世和休养侵润出来的,举手投足便都是风华。
可却没料到,这样的女子,竟去地这样早。
红颜多薄命,我对着人去楼空的嫣华宫深望一眼,姑且算作对她的凭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