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李识曛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但他觉得自己好似被魇住了一般,眼皮沉得像是压了无数座大山,怎么也睁不开。梦境中是一片火海,天空中飞舞着无数可怕的东西,他看不清,但直觉告诉到被抓到会有可怕的下场,他一直跑啊跑,疲惫不已却始终没能跑出那东西的范围。
渐渐的,他觉得干渴得受不了的时候好像正好喝到了汤水,慢慢的周围凉了下来,火海消失,什么温暖的东西将他牢牢护住,似乎梦中,他的心里也安定了许多。这次梦里什么可怕的东西也没有了,他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无梦睡眠。
第二天,李识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阳光透过枝叶、棚顶洒下来,他躺在一个歪歪扭扭的棚子里,这个棚子极其简陋,只是由树枝、藤蔓扭合在一起,别说那奇怪的形状、疏密不一致的墙壁了,李识曛光看顶棚都觉得随时有可能散架。
他似乎躺在一堆干净温暖的草上,身上还盖着一块陌生的新鲜兽皮,自己的竹筒还放在旁边。
他觉得晕晕乎乎的,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难不成被什么人给救了,那大猫呢?!
他呼地坐起来,被左肋的疼痛抽得一阵呲牙咧嘴,连忙静止地坐着缓了缓。一块湿润的兽皮也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看来还有人昨晚这样给他降温来着。
一道熟悉的白影叼着什么东西刷地进来了,看到整个豆腐渣工程一样的棚子狠狠扭动了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好悬才没有散架,李识曛嘴角抽了抽。
大猫放下一只新鲜的猎物,看到李识曛醒过来,似乎十分高兴地挥舞了一下尾巴,绕着李识曛走了两个来回,还伸头过来用额头蹭了蹭李识曛的,似乎感觉到没昨晚那么烫了,满意地拍了拍尾巴,完全不顾这个破棚子咯吱咯吱的抗议声。
李识曛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估计这个棚子是大猫自己搭的?想到昨晚模糊印象中照顾自己、有人给自己喂水的感觉,李识曛既觉得感动,又觉得生气,最后都变成担忧了:明明变形消耗那么大,这只大猫怎么还这样频繁地切换形体,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
李识曛拍了拍身边的干草,大猫“呜呜”地躺在旁边,李识曛微微一搂,看来昨晚后来他感觉到的温暖就应该是白虎了。李识曛仔细检查了一下大猫的状态,这家伙,昨晚肯定累坏了,这会儿躺下,眼皮都在打架呢。
李识曛缓慢地呼吸了一阵后,拍了拍旁边的大猫:“你先休息,别再变来变去了,听到没?”
大猫闭着眼睛哼哼了一声,挥了挥大白爪子,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敷衍。
李识曛无奈地抚额,看来变成虎形对性格真的是有影响的,这个耍赖的样子真是好久不见= =
李识曛这会儿有了经验,知道自己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就会牵动伤口,他缓慢地掀开兽皮,慢慢地起身,果然好了很多。
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大猫刷地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嗷?”
李识曛无奈的说:“睡你的吧,我只是受伤又不是残疾。”他要是真的伤到了内脏,不可能过了一天还完好无损,感冒发烧估计是因为昨天淋了雨的缘故,只要活动时小心点,别碰到伤处,也没什么的。
大猫眨巴眨巴蓝眼睛,似乎很不放心的样子。
李识曛低头看了一下那只猎物,他们的竹锅昨天倒是一直带着,估计大猫昨天就是用它煮的汤。
在一个歪歪扭扭的棚子里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灶台,李识曛表示非常淡定。
这家伙的智商估计全用在了暴力上,明明见他搭过那么多次灶台了,居然还能搞成这个样子,这也是种才能啊妈蛋!就不能分点心思在这种生存必备技能上么!
李识曛默默地吐槽着,缓慢地蹲下身来,开始拆、灶、台!
他怕他等会儿把锅放上去灶就塌了,难为这家伙昨天居然用这个灶台煮熟了汤。
大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呜呜”了两声就继续躺下了,似乎看这个雌性这样慢慢的活动真的没什么事,他便放下了心继续恢复体力。至于被返工的灶台什么的,你难道指望这个家伙什么会有羞耻心么?!
李识曛也没在意,毕竟白虎昨天的确是忙活了半宿,这会儿好好休息一下也好,等会儿饭好了再叫他起来吧。
虽然缓慢的动作让李识曛一时有些不习惯自己的低效,但至少自己没有沦落到完全需要依靠大猫,甚至完全成为大猫的包袱,李识曛还是挺满意的。
没有盐的汤确实没有什么特别鲜美的滋味,但熟食更能恢复体力,李识曛还是将所有的肉都做成了熟食,一部分炖了汤,一部分烤了肉。
他自己估计只能喝点汤了,但烤肉可以让白虎完全解决掉。
大猫闭着蓝眼睛果然也能接收到食物香气,他一溜烟儿地爬了起来了守在李识曛身边。
没啥餐具,李识曛也只能将就树枝做的筷子和大猫两人守着竹锅一起吃了,那昨晚大猫是怎么喂他的?李识曛疑惑地想到。
无解,估计又是临时做的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吧。李识曛淡淡地想到,便丢了开去。
似乎李识曛这次发烧真的把大猫吓得够呛,他晚上也警醒着守着李识曛,怕他病情有反复。
李识曛反复跟大猫解释,他发烧跟大猫上次发烧不是一回事,他这个只是正常的着凉,是身体的正常反应,过两天就什么好了,至于左肋上的伤,这两天看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应该养养就好了。
估计再过几天,等天上那些东西的阴影彻底散去,风平浪静之后,他们就可以去和腕龙小姐汇合了,恩,那些物资就可以再度派上用场,还可以就地积攒不少东西呢,想到这两天大猫采集回来的不少东西,李识曛继续往自己心中的清单上添加着。
算盘打得美美的的李识曛的确是这样计划的。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天早上,李识曛是喘息着咳醒来的,他这次咳得简直惊天动地,别说一直惊醒的大猫了,就是换只猪来也得吵醒了。
在大猫的拱扶下,他缓缓起身到竹棚边上吐出一口痰。然后,他和大猫同时都愣住了,那口痰中带着一缕淡淡的不祥血丝。
大猫神情有些呆愣,下意识地挠了一下竹棚的地板,差点将豆腐渣工程的地板给挠通了。
李识曛面色惨白了一瞬间,也淡定了下来,他缓了缓道:“没事,可能只是当时受伤的淤血,吐出来就行了。”
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他这只是在自我安慰,或者说,自欺欺人。
他轻轻抚了抚胸口,本来只是隐隐作痛的左肋,似乎疼痛更明显了一些,而且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左胸口,此时觉得沉甸甸的,连正常的呼吸都觉得格外费力,似乎随时可能窒息。每一次呼吸都似带着沉重的痛楚与压力,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呼吸间的血腥气。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他不是学医的,也根本不可能更进一步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但这些症状都在传递一个信号:他本来以为没什么的伤势真的在恶化。
一瞬间,李识曛有些茫然。
他当然是爱惜自己身体的,但是眼前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他突然无比理解那些身患绝症的人,这种情况,真的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命运的宣判,看是他的命更硬,能扛过去,还是老天的判定更胜一筹。
在这个陌生危险的地方,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努力地想要活下去,难道要栽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伤势上?他说什么也不甘心!面对那么多的危险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轻的拥抱,李识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紧绷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他不是不害怕的,哪怕告诉自己一定可以过了这道坎儿,但在面对无能为力的未知事情时,攸关生死,怎能不害怕?
笑对生死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李识曛微微又咳了一声,似乎每咳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就越明显,他忍不住淡淡自嘲,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肺叶有这样强烈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