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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2 / 2)

“别客气!这没有什么!”米尔沙特滔滔不绝地说道。“为了兰登教授,我随时愿意单独带你们参观。他那本《穆斯林世界里的基督教符号》在我们博物馆的礼品店里很畅销。”

真的吗?兰登心想。现在我终于知道有一个地方卖这本书了。

“咱们走吧?”米尔沙特示意他们跟在他身后。

大家快步走过一块小空地,经过普通游客入口,继续向前,来到大教堂原先的正门口。这里有三个凹陷的拱道,下方是雄伟的青铜大门。两名武装保安在那里等着迎接他们。他们看到米尔沙特后,打开其中一扇门上的锁,将它推开。

“萨奇奥伦,”米尔沙特说。这是兰登熟悉的几个土耳其语短语之一,“谢谢你”的一种极为客气的表述。

他们进去后,保安关上了沉重的大门,重重的响声在石室回荡。

兰登和其他人正站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前廊中,这也是基督教教堂里常见的狭窄前厅,从建筑结构上充当圣俗之间的缓冲。

兰登常常称之为精神壕沟。

他们穿过前廊后向另一组门走去,米尔沙特拉开其中一扇门。兰登发现,里面不是他以为会见到的圣殿,而是另一个前廊,比第一个前廊略大。

内门厅,兰登意识到。他忘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圣殿享有将其与外面世界隔绝开来的两层保护。

仿佛要让参观者为即将见到的一切做好准备,内门厅的装饰比前廊华丽许多,墙壁采用的是抛光过的石头,在典雅的枝形吊灯照耀下熠熠生辉。这个肃静场所的另一边有四扇门,门的上方有精美的镶嵌画。兰登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

米尔沙特走到其中一扇最大的门前。这扇门体积巨大,上面裹着青铜。“皇帝之门,”米尔沙特小声说,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在拜占庭时期,这扇门只有皇帝可以使用。游客们通常不能走这道门,不过今晚很特别。”

米尔沙特伸手去推门,却又停了下来。他小声问:“在我们进去之前,我先问你们一声。里面你们有没有特别想看的东西?”

兰登、辛斯基和布吕德互相看了一眼。

“有,”兰登说,“当然,要看的东西很多,但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想先从恩里科·丹多洛的墓开始。”

米尔沙特头一歪,仿佛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你想看……丹多洛的墓?”

“对。”

米尔沙特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可是,先生……丹多洛的墓太一般了,没有任何符号,根本不是我们最好的文物。”

“我意识到了,”兰登礼貌地说,“不管怎样,请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米尔沙特盯着兰登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转向大门正上方的镶嵌画,也就是兰登刚刚欣赏过的马赛克。那是公元九世纪制作的万能的主的圣像,画中的耶稣左手握着《新约》,右手在向人们赐福。

这时,仿佛灵光乍现,他们的向导突然明白了。米尔沙特嘴角往上一翘,心领神会地笑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摇晃起来。“聪明人!非常聪明!”

兰登不解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别急,教授,”米尔沙特像共谋犯似的低声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辛斯基和布吕德疑惑地看了兰登一眼。

兰登只好耸耸肩,米尔沙特推开门,请他们进去。

90

有些人将这里称作世界第八大奇迹。兰登站在里面,不得不赞同这一说法。

几个人跨过门槛,进入宏大的圣殿时,兰登突然意识到,圣索菲亚大教堂顷刻之间就能以其恢弘壮观的规模震撼参观者。

空旷的圣殿让欧洲那些伟大的大教堂相形见绌。兰登知道,它的巨大空间所产生的惊人力量一部分是幻觉,是其拜占庭式地面图案带来的戏剧性效果。集中式的内殿将所有内部空间集中在一个正方形房间内,而不是沿着十字形的四条臂膀向外延伸,与后来出现的大教堂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座建筑比巴黎圣母院早七百年,兰登想。

凝神于房间的宽阔片刻之后,兰登又将目光转向一百五十多英尺高的头顶,那似整个建筑的皇冠——金色圆屋顶。四十根拱肋像阳光一样从正中央朝四周放射开来,伸展成一个圆形拱廊,上面有四十扇拱形窗户。白天,光线透过这些窗户倾泻进来,在金色嵌板中镶嵌的玻璃片上反射、再反射,营造出圣索菲亚大教堂最著名的“神秘之光”。

兰登之前只看到过一次精确地捕捉了这里金碧辉煌之气氛的画作。约翰·辛格·萨金特。并不奇怪,在创作他那幅著名的画作《圣索菲亚大教堂》时,这位美国作家限定他自己的调色板上只有不同色调的一种颜色。

金色。

这个闪闪发光的金顶常常被称作“天堂圆屋顶”,下面由四个巨大的拱券支撑,而这些拱券又依托于一系列半圆形屋顶和弧形结构。这些支撑结构再由下面一层更小的半圆形圆屋顶和拱廊顶住,营造出一连串建筑组件从天而降的效果。

同样从天而降的是长长的缆绳,而且采取了更加直接的路线。这些缆绳从圆屋顶垂直而下,下面连接的枝形吊灯构成了一片耀眼的灯海。枝形吊灯显得很低,仿佛个子较高的游客都会撞到上面。这其实又是巨大空间造成的一个幻觉,因为吊灯离地面有十二英尺高。

与所有伟大的神殿一样,圣索菲亚大教堂惊人的空间有两个用心。其一,它在向上帝证明,人类会竭尽全力向他表示敬意。其二,它也是对礼拜者的一种休克疗法——一个雄伟的物理空间,会让那些进入其中的人自觉渺小,他们的自我被抹平,他们肉身的存在和宇宙重要性会在上帝面前缩成斑点大小……如同造物主手中的一个原子。

直到一个人变得微不足道,上帝才能重新创造他。马丁·路德在十六世纪说出了这番话,但自宗教建筑最早出现开始,这一概念就已是建造者们思想的一部分。

兰登望着布吕德和辛斯基,他们刚才也在仰视圆屋顶,此刻将目光转回到了地面。

“耶稣啊。”布吕德说。

“是啊!”米尔沙特兴奋地说,“还有真主和穆罕默德!”

兰登轻轻笑出了声。米尔沙特指着主祭坛让布吕德看,那里有一幅巨大的耶稣镶嵌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巨大的圆盘,上面分别用绚丽的阿拉伯语书法写着穆罕默德和真主的名字。

米尔沙特解释说:“我们博物馆力图让观众明白这个神圣场所的各种用途,同时展出它最初还是一座大教堂时的基督教图像,以及它后来成为一座清真寺时的伊斯兰教图像。”说到这里,他自豪地笑了。“虽然在现实世界中,不同宗教之间有摩擦,我们认为它们的象征在一起却相处得很好。我知道你会同意的,教授。”

兰登真诚地点点头。他想起当这座建筑物被改为清真寺时,所有的基督教图像都被用白色涂料覆盖了。将修复后的基督教象征与穆斯林象征并排摆放在一起,产生了一种令人着迷的效果,尤其是因为这两种符号的风格和情感完全对立。

基督教传统偏好实实在在的上帝和圣徒图像,伊斯兰教却专注于用书法和几何图形来代表上帝的宇宙之美。伊斯兰传统认为,只有神能够创造生命,因此人无权创造生命图像——无论是神、人,还是动物的图像。

兰登回想起自己有一次曾试图向他的学生们解释这个概念:“例如,一位穆斯林米开朗基罗永远不会在西斯廷教堂的天花板上绘制神的面庞,他会写上神的名字。绘制神的脸庞被视为亵渎之举。”

兰登接着解释这背后的原因:“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以语言为中心,也就是说它们都以圣言为中心。在基督教传统中,圣言在《约翰福音》中变成了肉身:‘道成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因此,将圣言描绘成具有人的形状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在伊斯兰教传统中,圣言并不化为肉身,因此圣言需要保持文字形式……在大多数情况中,书法变成了对伊斯兰教圣徒名字的诠释。”

兰登的一个学生用一句有趣但精确的旁注总结了这一复杂的历史:“基督徒们喜欢脸;穆斯林们喜欢字。”米尔沙特指着壮丽的神殿对面说:“就在我们眼前,你们能看到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独特融合。”

他迅速指出了庞大的后殿里各种符号的融合,尤其显著的是圣母和圣婴在俯视一个米哈拉布——清真寺中指示麦加方向的半圆形壁龛。它的附近有一个台阶,通往上面的一个讲道台,虽然外观很像基督教的布道台,但其实那是一个敏拜尔——阿訇主持礼拜五宗教活动时的讲经坛。同样,旁边类似基督教唱诗班座位的讲台状结构其实是穆安津领祷台,穆安津会在这个高台上跪下来,跟着阿訇的祈祷声吟诵。

“清真寺和大教堂惊人的相似,”米尔沙特说,“东西方传统之间的差异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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