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夫赶着车,大头缩在老车夫旁边,蜷成一团,睡的呼噜有声。
李桑柔在车里,也是睡的香甜,接她的女使坐在紧靠车门坐在车里,半开着车门,看着外面,时不时看一眼沉睡的李桑柔。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夫人对她很敬重。能让夫人敬重的人,可没几个。
午时前后,车子进了守将府后角门。
大头打着呵欠,跟着老车夫往后面马厩进去,李桑柔一身女使装束,跟着接她的女使,进了孟夫人正院。
“大当家辛苦了。”吴姨娘迎在上房门里,让进李桑柔。
南窗下的榻上,孟夫人正坐着喝茶。
“夫人刚回来。”吴姨娘转身跟进,微笑解释了句。
“一共八十万两。”李桑柔拱手,孟夫人欠身。
“大当家真是大手笔。”孟夫人示意李桑柔坐。
李桑柔坐到榻前扶手椅上,接过吴姨娘递过来的茶,欠身先谢吴姨娘。
“跟夫人做生意,总要拿得出手。”李桑柔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才笑答道。
“大当家这笔生意,要分出去多少?”孟夫人沉默片刻,看着李桑柔问道。
“四十万。”李桑柔干脆直接的答道。
“那不算多。”孟夫人慢吞吞道,“余下的钱呢,大当家接下来准备做哪桩生意?”
“暂时没有打算。这笔钱能撑一阵子。
“扬州城的宅子,银子再多都没用,人手不够,工匠更少,一年里用的银子有限,顺风要贴补,可也不至于太多。
“还有一样,就是棉花,要是能种出来,就要找人改纺车织机,这些都要钱,不过,应该不会太多。
“别的,暂时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李桑柔看起来很是轻松自在。
“大当家这是过路财神。”孟夫人看着李桑柔。
“挣钱不就是为了花钱么,这怎么能叫过路财神,难道夫人挣了钱,堆起来不用?”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做了挺多事,比如这晚报。”孟夫人指了指榻角堆着的一摞晚报。
李桑柔笑着,没说话。
沉默片刻,孟夫人看着李桑柔问一句,“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李桑柔反问了句。
“大当家挣了如山似海的银钱,再一把一把散出去,大当家自己,用不了几个钱吧。”孟夫人打量着李桑柔。
“我还真没想过为什么,这些都是我能做的事,能做么,就顺手做了。
“挣来了钱,总要用出去,要不然,银子都堆在那里,等我死了之后,不也是便宜了不知道谁,要是那样,还不如在我手里,由着性子漫撒出去。”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这是要留芳千古了。”孟夫人这句话说的意味不明。
“喜欢声名远扬吗?”李桑柔看着孟夫人,认真问道。
孟夫人没答李桑柔这句问。
“我很不喜欢。
“声名扬出去,就很难再自由自在,我还是觉得能自自在在的到处走,到处闲逛,随心行止,才最自在。
“而且,声名这东西,活着是累赘是拘缚,死了,真要被人写了文儿,写了什么什么传啊记的,写进了史书里,那就必定要遭人议论,被人评说。
“一个个的庸货俗人,用他们的小鸡肚肠,鼠目寸光,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说必定这样,肯定那样。
“可偏偏又死了,毫无还手之力,实在憋屈。”
“可就算竖了面桑字旗,该知道姓李不姓桑,知道是谁的,还是知道了。”孟夫人失笑出声。
“有多少人知道?”李桑柔看着孟夫人,“们府上,知道,她知道,杨将军知道,还有谁知道?”
“军中裨将,倒有不少知道的,不过,传说中,女生男相,膀大腰圆,黑脸有须,十分凶残,还有说爱吃人的,最爱吃心肝。”吴姨娘柔声笑道。
“挺好。”李桑柔听的扬眉而笑。
“确实,做生意赚钱,漫撒银子,都很痛快,扬出了名,却是又麻烦又累赘。”孟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笑起来。
李桑柔冲孟夫人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杭城那边的绸子,这两天就能到了,大当家就在这江州城盘桓几天,等绸子到了,一同过江?”孟夫人笑道。
“好。”李桑柔爽快答应,站起来,“能给我找个地方睡一觉吗?两夜没怎么睡了。”
孟夫人看向吴姨娘。
“大当家跟我来。”吴姨娘站起来,带着李桑柔,推开通往西厢的暗门,再从西厢出去,转了几道弯,进了两间耳屋。
“那扇门外是一个小小的天井,极小,有扇角门,出了角门,就出府了。角门钥匙在那个抽屉里。”吴姨娘指着耳屋,和李桑柔笑道。
李桑柔谢了吴姨娘,进了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