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的话顿住,片刻,才接着道:“后头,我们太太就把人都撤出来了,我们太太说,钱不值钱,人值钱。”
“杨家坪就一家船厂?”李桑柔沉默片刻,问道。
“原本有十来家,我们太太做生意,向来是讲究有财大家发,独食吃不长久,我们老爷跟我们太太不一样,我们老爷最爱独一份儿。现如今,杨家坪就一家船厂了。”张管事实在忍不住,嘴角往下扯了扯。
“谁在船厂管事儿?”李桑柔轻轻喔了一声。
“杨干,我们老爷的族侄儿。杨干身边有个帐房,姓闪,都称他闪先生,极精明能干。
“这位闪先生,是我们太太把人都撤出来之后,才跟到杨干身边的,我们太太对这位闪先生,一无所知。
“杨干原本是我们老爷的亲兵,有一回我们老爷练兵,遇到平地生出的龙卷风,被卷翻了船,杨干拼死救出我们老爷,我们老爷就让他姓了杨,当子侄教养,后来,又让他打理杨家坪船厂。”张管事介绍的很详细。
李桑柔慢慢嗯了一声,叹了口气。
她们对这间船厂,还真就是一无所知。
算了,还是自己去看吧。
“你住在哪里?”沉默片刻,李桑柔看着张管事问道。
“就是大当家的斜对面,现赁的房子,从我们太太走后,就赁房子住着,一直等着大当家的。”张管事欠了欠身。
李桑柔再次叹气,“对了,你们太太,把那两船银子送给文先生了?这事你知道?”
“是我送过去的,那两条船,从泊进我们太太那座庄子,也就是我们太太上去看过一回,之后,没人上船,也没再动过。
“是文先生身边一个叫百城的小厮,带着人撑走的。”张管事欠身答道。
“你们太太啊,唉!”李桑柔一声长叹,呆了片刻,突然扬眉问道:“你们太太手里,还有银子吗?”
“那可不少。”张管事斜瞥了李桑柔一眼,“从我们太太的祖父起,孟家就有的是银子,代代都修银库藏银子呢。”
“嗯,那就好!”李桑柔松了口气。“这个,我先看看,你赁了房子,往外说做什么营生没有?”
“说是缝穷。”
“嗯,大常,拿几件破衣裳出来,让张婶子拿回去替我们补一补。”李桑柔扬声喊了句。
“那我明天送过来?”张管事站起来,欠身笑问。
“你没事不用过来,我找你有事,就让人去叫你。”李桑柔跟着站起来。
“不敢当不敢当!”张管事急忙曲膝,连往后退了几步,抱着大常递给她的几件破烂衣裳,出门走了。
第226章 难题
隔天一清早,黑马和大头、小陆子三个人,各自出门,往杨家坪打听船厂的事儿。
大常和蚂蚱挑着筐,外出采买,回来接着打扫。
一间一间的小房子太多,打扫起来实在费劲儿。
李桑柔坐在天井里,喝着茶,对着舆地图,琢磨顺风的路线怎么走最好,以及,从哪儿开始下手。
隔天,窜条回来,接过大常塞过去的抹布水桶,和蚂蚱并肩擦洗打扫。
几天后,黑马和大头,小陆子三个陆续回来。
杨家坪船厂,有个大名叫广顺老号。
杨家坪的广顺老号,倒还真是个老字号,有年头了。
洪州,特别是江州城一带,是天下船厂聚集地之一,整个洪州,像广顺老号这样,开了五六十年,七八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字号,比比皆是。
杨家坪是个极适宜做船厂的地方,原本,大大小小有十五六家船厂,广顺老号在中间,不大不小不上不下,是一间中等船厂。
七年前,杨文镇守江州城后,广顺老号开始发达起来,也就一两年,就把杨家坪十五六家船厂,吞的吞并的并,吃干抹净,整个杨家坪,就只有一家广顺老号了。
广顺老号现在的大掌柜,杨干,是五年前接任大掌柜的,杨大掌柜口碑极好,不管是船厂的工匠,还是来订船的客商,提起他,都是交口称赞,是真称赞,不是张管事那种称赞,说他人厚道,懂行,大方,是个难得的好掌柜。
至于大帐房闪先生,都说帐头清得很,别的,就打听不到什么了,说他不爱说话,也不大出来,成天守着帐房,不是记帐,就是盘帐。
杨干妻儿都在杭城,在杨家坪侍候他饮食起居的,是两个小妾,一个小妾是他接任大掌柜时带来的,后来这个小妾怀孕,他就又买了一个丫头,开脸收了房,现如今,两个小妾一个生了个儿子,一个生了个闺女。
至于船厂,正正经经做生意,不欠钱不赊账不强买强卖,口碑很好。
一圈儿打听完,李桑柔就有些挠头。
吃了晚饭,收拾好,李桑柔捧着杯茶发呆,呆想了半天,看着大常等人,干脆招手,示意几个人坐过去。
“这广顺船厂,怎么拿回来,你们也出出主意。”李桑柔端着茶。
“这还要出主意?”黑马莫名其妙,“那船厂里,是有二三十个看船厂的护卫,一眼瞧过去,就知道都是没打过真架的,也就是吓唬吓唬小偷什么的,照我说,不用主意,直接打上门就行了,都不用老大你动手,我跟大常两个人,足够!”
黑马摩拳擦掌。
“不能直接抢?”大常看着斜瞥着黑马的李桑柔,问了句。
“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能叫抢,本来就是咱们,不是,本来就是孟太太的东西!孟太太现在托咱们替她拿回来,这是,那啥来,正道之光!”黑马一拍巴掌,义正词严。
“马哥说得好!”大头立刻鼓掌。
大常没理黑马和大头,只看着李桑柔。
“杨干接管广顺船厂隔年,广顺船厂就从孟氏头上,过成了杨氏族产,由杨文这一支,丰字房打理,杨干也是丰字房的。